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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虎的外企基因,决定了它在中国市场这种你死我活的氛围中前行很艰难。尤其是对一家互联网公司来说,品牌的优势微弱极了,在人们用脚投票的环境里,产品不好就意味着毁灭。
在外企里,大家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位置,尽量少得罪人,就是一种成功。
在这种环境里,我承认我感觉到有点孤独,但是,这毕竟是带兵杀敌的现场,我不能把它弄成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要提振士气,我也不能怕得罪人。
<h2>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h2>
在外企里浸润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明白,很多人在跨国公司里工作,首先想的就是明哲保身。人们彬彬有礼地在邮件里踢着皮球,用非常礼貌、文雅的英文相互推诿责任。在年终聚会上,大家做出一堆眼花缭乱的PPT来麻醉自己,整个团队都像是生活在《皇帝的新装》里,毫无地气可言。
我在雅虎开策略讨论会,参会的都是雅虎的中高层干部,我发现每个人都拿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在噼里啪啦地打字,一边开会。每个人都不知道在干吗。也许这里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但是这可能是雅虎长期以来形成的氛围和习惯。当时并不是每个互联网公司都能够让每个员工拥有笔记本电脑,但是雅虎做到了,但这也成就了领导在上面讲话,员工在下面收电邮的习惯。
北亚区的人听了我的阐述,还是一如既往地采取和稀泥的方式,安慰我、鼓励我,但是这不能解决任何实质的问题。当时还在努力学习英语以适应这高大上外企风的我,终于懂得了人们为什么把夹心饼干的感觉说成三明治,那感觉真和夹在两片面包中的一片可怜的肉差不多。
我很不能容忍,因为我完全看不出一种冲锋陷阵的气势。我不耐烦地对大家说:"雅虎公司确实很伟大,但那是在美国。大家都看到了,雅虎中国做得很烂。以后开会我们就是要非常有效率地讨论战略。你们能不能把笔记本合上,谁要是不想合上,我就把笔记本扔到窗子外面去。"
这对我来说挺滑稽的,这也是我在所谓外企工作的全新体验。原来,你连开掉一个你想开掉的员工都很难,又何谈大刀阔斧地进行业务拓展?那个员工后来不但没有被开掉,还被调到了北美的雅虎总部去工作,算是"因祸得福"了,只剩下我在那里哭笑不得。
我的领导风格就是这样。虽然肯定不是最好的,但我希望是最有效的。员工纷纷把笔记本合上了,开始向前看。我们的会议开始真正地讨论事情了。
鉴于×××员工的投诉,我们近期要对你进行一系列的调查,雅虎公司的原则一向是让员工快乐工作,我们要通过调查来了解你是否已经违反了这项原则,影响了雅虎中国员工的工作范围和工作情绪!
2004年年初,Google有意进入邮箱市场,这个传闻让雅虎总部夜不能寐。这倒不是说Google对所有接触的业务都有点石成金的能力,而是有传言说Google将推出1G的免费邮箱,让容量达到雅虎当时免费邮箱容量的100倍。按照克里斯·安德森的《免费》一书描述的----
但是开掉他的某一天早上,我刚刚上班,就接到了雅虎总部人力资源部一封措辞严厉的邮件。
如果Gmail邮箱真要提供1G的免费存储空间,那么雅虎想比肩的话,对公司而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对于这种不合作的员工,作为创业者多年的我,本能的反应是将他开掉。
会议室的白板上画满了各种表格。他们计算了存储器的成本,还好这项成本在不断降低;他们还计算了对存储器的预期需求量,这显现出了一个经典的长尾曲线。
我耐着性子说:"我和别的老板不一样,我是一个懂技术的老板,你和我说说,技术上怎么办不到?"
邮箱是兵家必争之地。面对着Google的新行动,我在中国率先跟进,迅速地推出了1G容量的雅虎邮箱。另外,我携多家网站推出"邮件联盟",迅速引爆了中国邮箱的1G时代。这曾经给邮箱做得最好的网易相当大的压力。随着扩容战略的推出,雅虎邮箱很快抢占了中国邮箱市场第二的位置。另外,我想做的事情是将雅虎邮箱和雅虎的即时通信工具messenger打通,这样用户可以在看邮件时实时聊天。
这个提案好不容易博得了总部的认可,却遭遇了雅虎中国的一些老员工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尤其是一位年轻的老雅虎工程师,他忽略我的指示。这位姓谢的工程师直接告诉我:"加一点这个事情,技术上做不到呀。"我顿时有点不高兴,那种感觉就是,我们在一个战场上打仗,我让你去冲锋,你却说,我做不了呀。
但是,实现快速奔跑的愿望总是那么难。推进的每一件事,都是阻力重重,尤其是当我们面对总部的迟缓决策时。我在此过程中感觉到格格不入,还闹了不少笑话。这正是因为并没有一个人替我去战斗。
在总部不想改变原则的前提下,我提出可否用"加一点"的方式来解决注册难的问题。比如,如果Hongyizhou@yahoo.com.cn不能注册,可否让用户在用户名那里加一个点,变成Hongyi.zhou@yahoo.com.cn解决这个问题。总部终于妥协了。
2005年,我带着几个网站的总编辑去硅谷参观。我想,去的话要和总部的人套套近乎,送一些礼物。我当时去高碑店买了不少仿制的明清木雕,一个一个地装好带上,算是送给美国人的见面礼。我当时有很多问题要和美国人去沟通,比如各个业务线怎么继续向前发展,来年的预算怎么办,王小丫的节目要不要投。
像无数败北的跨国互联网公司在中国的命运一样,这些公司在市场上不断地试错。其中的磨合之艰难困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懂得。
但是到了美国,我傻眼了。我一个一个部门地拜访他们,送木雕,做交流。每一个部门的人都对我特别客气,但是我提出要求,让别人拍板做决定的时候,却没有人为我出头。最糟糕的事情是,这种氛围是在表面很民主的氛围之下形成的。雅虎内部提倡民主,任何一个小的策略,一个资深工程师反对,这事就不能做。
我经常做一个比喻:"我饿了就想吃碗面条,他们会说,鸿祎,你别急,我给你做个满汉全席。等他做好了,我已经饿死了。"
塞缪尔就是一个典型的凡事不爱表态的CEO,我在总部的办公室见到了帮助雅虎购买Overture的塞缪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鸿祎,我看你太冲动了,不够成熟。你呀,凡事应该少发表意见,你要懂得让下面的人去做决策。"
雅虎的技术产品实行的是中央一体化,具体到雅虎中国的产品,总部希望仅仅汉化一下界面就可以了。如果中国有任何有关雅虎技术改进的重要建议,必须要先得到总部认同,并且由总部的工程师来完成。任何雅虎产品的开发和改进,也总是先在美国、欧洲城市贯彻,轮到中国市场,那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想到了我刚刚见过的COO的样子,那人的工作状态和骡子差不多。每天只睡几个小时,从一睁眼就开始开会,每个人见他的时间都只有几分钟。时间一到,下一个人就风风火火赶到他面前汇报工作,而他呢,整个人面色憔悴,体能透支。我心想,让下面的人做决策----这不是坑人嘛。市场等不了,尤其是中国市场,更等不了。而CEO自己不做决策,在我看来,这简直是太疯狂了。我考察了一圈雅虎的风格,心里很发愁,每一件事情都需要极长的决策时间,但是轮到中国问题呢,却没有人做决策,大家都要问Jerry(杨致远)。剩下相关的人都在那里当和事佬。
我和雅虎总部提议,能否用修改系统注册的规则,让中国的用户不受统一ID系统的折磨。但这又是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对于并不了解中国市场特殊性的美国公司总部,美国同事露出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为什么全球各个市场都没有那么多幺蛾子,唯独中国市场总是给我们提出头疼的问题?"
我心里郁闷到极点了。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团紫色祥云,我内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公司要完蛋了吧?"
雅虎当时遭遇了很多糟糕的用户反馈,其中最多的就是雅虎邮箱很难注册。雅虎坚持全球统一的ID注册,这让很多用户打算注册的ID已经被其他国家的用户捷足先登。如果不改进,雅虎邮箱根本不可能吸引中国用户。
<h2>初现峥嵘</h2>
明明是公司的事情、公司的未来,因为我总是希望不断地推动事情的前行,总是去和总部拍桌子、争吵,导致我在总部落下了一个坏名声,最后我自己也已经心力交瘁。
我说完这些话,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无论坐在什么位置上,挂着什么头衔,我永远是公司的首席体验官。作为一家技术公司,别的都是虚的,用户体验才是首要的。而这里的很多人还无法放下身段,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角度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似乎从来没有从一个用户的切身感受来为用户所想。
中国媒体采访我的时候,问我:"你亲手创立了3721公司,又把公司卖给了雅虎,从创业者到职业经理人的转变,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有一天,我就爆发了,我说:"大家做的这些PPT很漂亮,但是在做这些市场活动之前,你们自己能先注册一下雅虎邮箱吗?你看,如果用户要注册一个新邮箱,要花多少时间?雅虎邮箱,现在所有的注册名ID全球共用,一旦@之前的用户名被注册了,中国用户根本注册不了。我相信,你试了五次还是注册不了一个邮箱,用户连一个注册流程都走不完。人家就走了!"
我习惯在采访的时候给记者干货,还喜欢用比喻的方法来描述我的感受。我说:"雅虎呢,是杨致远的孩子,他是生父。现在在中国市场,我也不能说是干爹,我只能说,我充当的是一个教父的角色。"
雅虎的早期充满了外企风范的会议,员工们提着电脑,播放着PPT,然后讲着充满逻辑的官方语言。总体的风格,先是一大堆眼花缭乱的数据,然后说我们要在哪里进行Market Campaign(市场推广),最后是几个广告创意。你要是人在现场,很容易被这些流程洗脑,甚至被这个范儿给唬住,觉得这些计划天衣无缝。但是我一听这些天花乱坠的数字和广告计划,唯一的感受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知道,"教父"这个词,在英语语境里有"黑手党"的意思。美国总部每次发篇新闻稿,都要改无数次,一直改到新闻稿里全是废话,没有任何信息量的时候才会发。而雅虎总部对我在采访中的表现也不是很满意。
雅虎邮箱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电子邮箱提供商,拥有1.25亿用户。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品牌,但是一段时期之内在中国却没有什么发展,员工们似乎还浑然不觉。
到硅谷访问的时候,我见到了雅虎法务部门的头儿,一个戴着小眼镜的白人,目光犀利得如同一条蛇,他见了我就问:"你为什么总是制造那么多麻烦!我手下的律师投诉你,说你自称雅虎的教父。"一直从好莱坞电影里学习英文的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我就对他的律师团队一直以来的处处刁难极度不满,这时更加口不择言,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当时我一方面怒火中烧,一方面口不择言,选择的是"Your fucking lawyers try to fuck me"。现在想想,真是没有留过洋的"土鳖"的冲动,现在我很后悔。
不仅仅是关于一搜的想法不同,另一个让矛盾层出不穷的点是关于雅虎邮箱的运营。
可想而知,我这相当于在说脏话,当时这位小眼镜气坏了,那毒蛇般的眼睛露出凶狠的光。可想而知,当时他马上报告了总部,总部又找来北亚区的负责人来质问我,让我解释为什么竟然讲fucking这样的词。我实话实说:"我是看碟学的英文。"
事实证明,在互联网行业,时间比金钱重要。今天错过了这个重要的时间,明天就要花一百倍的精力去弥补。雅虎总部始终抱着省钱的想法在中国过日子。别人的千军万马都杀过来了,我们怎么能坐以待毙呢?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过了几年,我听到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消息,雅虎的女CEO卡罗尔·巴茨在61岁时临危受命,接替杨致远成为雅虎CEO,希望能够带风雨飘摇的雅虎走出困境。而她的一大特点,就是喜欢使用美国的国骂。巴茨上任不久,就下令严禁商务秘密外泄。她警告说,哪个员工胆敢这样做,就"他妈的把他踢到火星上去"。网上流传的一篇巴茨对员工的讲话稿,其中巴茨说要尝试新的营销策略,要让所有人不再忽视雅虎,而那个新的战略就是用说脏话的方式,让雅虎重返媒体的头条。她还号召"每个雅虎员工都尽其所能地使用脏话,不仅在公司如此,还包括在跟客户、合作伙伴一起出席的外部会议也要如此",她还奖励在外面说脏话最多的员工。
然而,总部始终未能理解,最终也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