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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祭典委员会通常在氏子总代表的公司会议室举行。遵照这条惯例,今天,八名委员会成员聚集在本居竹清担任会长的立卖堀制铁所会议室里。
这里的每一家公司都是东京中央银行大阪西支行的大额交易对象。换句话说,都是可被称为支行经营支柱的重要客户。
半泽进入会议室时,所有成员正围坐在大型会议桌旁闲聊。
此刻,闲聊声戛然而止,会场立刻被一种生硬冷淡的气氛笼罩。
“我来迟了。”半泽说。
事实上,距离会议开始只过去了几分钟。半泽朝围坐在一处的经营者们鞠躬致歉,打算拉出最末席的椅子。这时——
“那不是你的座位。”一名委员会成员尖锐地说道。
此人是九条钢铁的会长织田圭介,他以态度强硬著称。
会议桌正中央坐着主持会议的本居竹清,他身旁的织田正用不留情面的眼光盯着半泽。
“那是支行长坐的位置,浅野支行长人呢?”
“非常抱歉,浅野今天有要事在身,无法出席。”
“‘要事’是什么事?”
“据说是无法推托的要事。”半泽含糊地答道。
他也想详细解释,可浅野根本没说清“要事”的内容。
“也就是说,那是比祭典委员会还重要的‘要事’。”竹清脸上露出与以往不同的严肃表情,“你以为,我们从繁忙的工作中抽空赶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真的非常抱歉——”
半泽咬紧了嘴唇,除了道歉,他无话可说。
“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呗,这个支行长架子真大。”另一个委员说道。
“下次他一定会出席的,今天的事能不能大事化小呢?拜托各位。”
半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看不起我们吗?”织田咆哮道,“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讨论怎么让你们银行的业绩更上一层楼。支行长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有这么瞧不起人的吗?我不干了。”
“刚才大家还说,今天支行长来了以后,要好好说说他。”竹清冷淡地说道,“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听说他昨天还去织田会长那儿问人家想不想把公司卖掉。这件事,你知道吗?”
半泽惊讶地看着竹清,说:“不知道——”
“那支行长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会议桌四周响起了小声议论的声音。
“听说只要我们卖掉公司,支行就能赚到奖金积分。”织田恨得牙痒痒,“我们难道是银行达成业绩的工具吗?一直以来你们银行都是公司的主力银行,从今往后不是了,我要把业务转去白水银行。”
“织田会长,请等一下。”半泽连忙阻止,“我一定会把各位的意见认真地转达给浅野。更换主力银行的事,请您三思。”
“问题不仅仅是支行长对祭典委员会的轻视。”竹清直视着半泽的双眼,“真正的问题是,浅野支行长对我们这些客户没有一丝感情。对浅野而言,不,对东京中央银行而言,客户到底是什么?只是赚钱的工具吗?如果支行长这么想,我们就不可能把业务交给你们。因为一旦公司出现什么意外,浅野支行长并不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岂止如此,他或许会第一个逃跑。这样的银行,怎么能做公司的主力银行?”
半泽无言反驳,他能做的,只是反复地、没完没了地道歉。
“还有,关于这次东京中央稻荷的‘稻荷祭’,半泽先生。”竹清最后说道,“我们只参加祭祀活动,晚宴就不必办了。我们也拒绝提供一切以祭典为名义的业务支持。”
“各位请等一下。”半泽慌忙解释道,“各位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是,浅野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人。请各位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一定让支行长向各位郑重道歉。”
“跟你说不通啊。”织田埋怨道,“总之明天一早,我们会把刚才的话亲自对浅野支行长说一遍。你让他好好等着。”
如织田所言,祭典委员会成员亲自杀到支行,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发生的事。
2
那天早上——
半泽在上午八点到达银行,比平时要早。
昨晚,他已经向浅野汇报了祭典委员会发生的事,但浅野根本不放在心上,还说那只是他们的口头威胁。
半泽还想联系副支行长江岛,但不知江岛又辗转去了哪家酒馆喝酒,一直联系不上。
江岛在昨晚的饭局似乎遇上什么好事,八点过后,他心情愉悦地出现在办公层。然而——
“怎么会——”
听完半泽的汇报,江岛的嘴唇瞬间开始发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消失殆尽。
“这、这件事,你向支行长汇报了吗?”
“汇报了,但他完全不当回事……”
江岛焦急地扫了眼挂钟。
与此同时,浅野的身影刚好出现在办公层。
“支、支行长。大事不好了!”
江岛向浅野奔去,差一点摔倒。
然而,浅野却依然气定神闲。
“真是的,他们就那么希望我出席吗?无聊透顶。”
浅野将祭典委员会发生的事单纯归结为参会委员在“闹脾气”。
“但他们确实大发雷霆,还说要更换主力银行。”
浅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江岛。
“他们只是嘴上说说。”浅野觉得这事过于荒唐,不由得轻蔑一笑,“太夸张了,关西人就喜欢这样,虚张声势。”
他还特意学起奇怪的关西腔。然而世上再没有哪个人比浅野更不适合讲笑话。
“支行长,那些客户并不是那种随便说说的人——”
“他们要是离得开我们,那就试试呗。”浅野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江岛,放出狠话,“听好了,副支行长,还有融资课的诸位。没有哪家公司的业绩会永远一帆风顺。一旦业绩恶化,他们能依靠的只有银行。与银行作对没有任何好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人,在我看来,没有资格做经营者。如果他们真的计较,要我去说一两句软话也不是不可以。”
浅野说完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阅读晨报。客户抗议也好,愤怒也好,似乎都与他无关。
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自己的判断错得有多么离谱。
“浅野支行长在吗?”
昨晚的警告变成了现实,以本居竹清为首的“难波教父<a id="fn1" href="#ft1">[1]</a>”们手握用以返还银行融资的支票,踏进了支行大门。
“听我说两句,支行长。”
率先开口的是本居竹清,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三十亿日元的支票。
这情景让浅野目瞪口呆。
“这、这到底是……”
“显而易见,这是用来归还贷款的支票。账户里有钱,用这个就能还清。我已经把你们银行一半的融资业务转移到了白水银行。接下来,我还打算按照到期顺序依次归还你们银行的贷款。拜托了。”
“请、请等一下。”到了这个地步,浅野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说到底那不就是个稻荷祭吗?晚宴会场我们也早就预约好了。”
“那晚宴,别办了。”织田语气决绝地顶了回去,“实在想办的话,今后去找其他客户陪你们办吧,我们就不奉陪了。”
银行收回发放给客户的融资,切断业务往来,叫作“分选”。
反过来,客户主动切断与银行的业务往来叫作“逆分选”,简称“逆选”。
被客户“逆选”,对银行而言是真正的奇耻大辱。如此严重的事态,即使在过去也很少见。
客户当场提交的还贷支票高达百亿日元,这意味着,大阪西支行总融资额中有相当一部分,已在瞬间化为泡影。
这实在事关重大。
“昨天到今天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怎么着,事情也不可能恶化成这样啊。”待竹清等人离开后,勉强保持住理智的江岛说道,“他们是不是早有准备?”
浅野只能用颤抖的手握住支票,用呆滞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竹清等人消失的楼梯口。
“半泽……”浅野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是你一直在参加祭典委员会对吧。既然你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浅野这招诿罪于人太过出乎意料,办公层的全体员工一时无言以对。
“难道你是故意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