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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林苑的情况大抵相同。
根据一九七〇年的人口普查数据,撒冷林苑有居民一千三百十九人,与上一次人口普查时相比,多了六十七个人。这个镇子建设得无甚规划,慵懒舒适,旧日的居民亲昵地称之为“林苑镇”,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镇上的老人定期在公园或克罗森农产品商店的炉子旁聚会,唯一能让他们津津乐道的只有一九五一年的火灾,当时有人乱丢火柴,引发本州历史上最严重的森林大火。
假如一个人退休后愿意在乡村小镇消磨时光,希望身边的人不多管闲事,随便哪个星期最热闹的事件都顶多是妇女慈善烘烤大赛,那么,林苑镇无疑就是一个好去处了。从人口统计学的角度讲,一九七〇年的普查结果体现出了一种模式,田园社会学家和任何一个缅因州小镇的长期居民对此都不会陌生:老人多,穷人多,年轻人高中毕业就远走高飞,从此不再返乡。
然而,一年多以前,耶路撒冷林苑镇开始发生不寻常的怪事。居民逐渐消失。当然了,大部分人并非按照字面意思真的凭空“消失”。帕金斯·吉列斯皮,林苑镇的前治安官,他搬到基特里,住进姐姐家里。查尔斯·詹姆斯,药店对面加油站的业主,在镇子旁边的坎伯兰市经营修车厂。宝琳·狄更斯搬去洛杉矶,罗妲·科莱斯在波特兰的圣马太使团做工。“未失踪者”的名单还可以继续列下去。
这些被找到其下落的人,他们身上最神秘的地方在于没有谁愿意或能够谈起耶路撒冷林苑镇和那里或许发生过的事情。帕金斯·吉列斯皮看着记者,点燃香烟,淡然道,“反正就是想搬家了呗”。查尔斯·詹姆斯说他实在是迫不得已,因为生意随着镇子枯萎而一落千丈。宝琳·狄更斯曾在“顶好咖啡馆”工作多年,她没有回复记者的咨询信。科莱斯小姐连撒冷林苑镇这几个字也不想听见。
通过符合逻辑的猜测和几分调查工作,不难找到部分失踪事件的端倪。劳伦斯·克罗凯特,镇上的房地产经纪人,携妻女一同人间蒸发,在身后留下了不少值得怀疑的风投计划和地产交易协议,特别是波特兰的那桩投机生意,波特兰购物中心如今正在涉标的地块上拔地而起。亦在失踪者行列中的罗伊斯·麦克杜格尔一家,其幼子于年初夭亡,他们对镇子恐怕也没有多少留恋之情,可能阖家搬去了任何地方。另外不少人的情况与之类似。根据州警长彼得·麦卡菲所述:“我们派出追踪者去寻找耶路撒冷林苑镇大部分失踪者的下落;然而话也说回来,林苑镇不是缅因州头一个住户纷纷消失的地方。比方说罗伊斯·麦克杜格尔,他在一家银行和两家财务公司都有欠账……照我说,他就是连夜逃债,换个地方去从头开始了。难说今年或者明年什么时候,他忍不住掏出信用卡使用,追债人保证拍马赶到。在美国这地方,失踪几个人就跟樱桃馅饼一般稀松平常。这个社会建设在滚滚车轮之上。人们每隔两三年就要收拾帐篷搬个家。忘记留下转发邮件的地址也没什么奇怪,特别是那些赖账不还的家伙。”
麦卡菲警长的说法合情合理,讲求实际,却无法解释镇子里的全部问题。亨利·皮特里偕妻儿一同失踪,但皮特里先生是信诚保险公司的高管,恐怕不能冠之以“赖账不还”的名号。殡仪馆老板、图书馆员、美容师,林苑镇的“死信”名录也包括他们。这份名录的长度令人看了深感不安。
附近城镇已是流言四起,都市传奇眼看就要成形。撒冷林苑镇有闹鬼的坏名声。中缅因州电力公司的供电线将镇子一分为二,据说有人看见五颜六色的光团在电线上方悬浮。假如你暗示说不明飞行物绑架走了镇民,不会有人因此哈哈大笑。还有传闻说,镇子里行黑弥撒的年轻人在搞“黑巫聚”,结果引得上帝大发雷霆,惩罚了这个用圣地里至圣之城命名的地方。另外一些不那么喜欢超自然思维的人,则回忆起三年前德州休斯敦的事情,当时那里也“失踪”了不少年轻人,最后找到的是一个恐怖的千人冢。
实地探访撒冷林苑镇,你会发现这些传闻并不疯狂。这里没有一家商店开业。斯潘塞杂货暨药店坚持到了最后,终于在一月关门大吉。克罗森农产品商店、五金店、巴洛和斯特莱克家具店、顶好咖啡馆,甚至镇公所,都已是木板封门。新建的初中空无一人,附近三镇于一九六七年在林苑镇合建的高中亦然。学校的家具和书籍都搬进了坎伯兰市的临时安置点,等待全民投票之后,在学区内的其他城镇重建学校;但是,无论选址何处,新学年开始的时候,报到行列中大概都不会见到撒冷林苑镇的孩子。这里没有孩子;只剩下废弃荒芜的商铺、空无一人的住宅、杂草丛生的庭院、死气沉沉的大街和便道。
州警局望与以下诸位取得联系,能获知其最新住址更佳:约翰·格罗金斯,耶路撒冷林苑镇卫理公会牧师;唐纳德·卡拉汉神父,圣安德鲁教堂的本堂神父;梅布尔·沃茨,孀居多年的寡妇,对本镇的教会和公共集会贡献良多;莱斯特·德拉姆与哈莱特·德拉姆,夫妻均在盖茨纺织厂工作;伊娃·米勒,经营镇子上的寄宿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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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发后两个月,男孩皈依教会。他做了第一次告解——坦白了全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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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神父是一位白发老人,面容隐没在皱纹编织的网格背后;饱经日晒的脸孔上,窥察世情的眼神却充满了惊人的生机和热情。眼睛蓝得出奇,很有爱尔兰味道。高个子男人来到神父家,看见神父坐在门廊上喝茶。一个男人站在神父身旁,他穿城里人的正装,梳中分头,涂了不少发油,让高个子男人想起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人像照片。
那人生硬地说:“我叫海苏斯·德·拉·雷·穆尼奥兹。格拉孔神父请我做翻译,他不懂英语。格拉孔神父为我们家族做过一件善事,具体内容我不会提起。至于他想与你讨论的事情,我的嘴巴会同样封死。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他先和穆尼奥兹握手,然后是格拉孔神父。格拉孔用西班牙语回答,露出笑容。老人嘴里只剩下五颗牙齿,笑容却和煦和悦人。
“他问,你要不要喝杯茶?绿茶。很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