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卷五:火之洗礼 第五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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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瓦没来得及赶到马匹身边。她眼睁睁看着马被人偷走却无能为力。她先是被恐慌而狂乱的人群卷走,随后被横冲直撞的马车挡住了去路,最后又被困在一群咩咩叫唤的绵羊中间,害得她只能像拨开雪堆一样奋力前行。到了楚特拉河畔,她跳进河岸湿地里的高大芦苇丛,这才躲过在河边屠杀难民的尼弗迦德人的利剑——他们对妇孺也毫不留情。米尔瓦跳进河水,在顺水漂流的浮尸间半蹚半游,好不容易才抵达对岸。
随后她开始了狩猎。她还记得那些农夫逃跑的方向——正是他们偷走了洛奇、珀迦索斯、栗色马驹和她自己的黑马。尤其她那张无比贵重的弓仍挂在马鞍上。真不幸,她一边想,一边迈步飞奔,湿透的靴子踩在地上吧唧作响。他们暂时别想指望我帮忙了。我必须夺回我的弓和我的马!
她首先解救了珀迦索斯。诗人的坐骑对猛踢自己腹部的脚踝毫不在意,对背上缺乏经验的骑手急切的呼喊也置若罔闻,更是丝毫没有跑起来的打算。它就在桦木林里慢吞吞地走着。那个倒霉的偷马贼被自己的同伴甩开了一大段路。等他听到动静,回头看到米尔瓦时,立刻不假思索地跳下马去,双手提着马裤钻进了灌木丛。米尔瓦没去追他。她强压下报复的冲动,箭步如飞,跳上马鞍,重重地坐上马背,让系在鞍囊上的鲁特琴的琴弦颤动起来。精于马术的她让阉马成功地飞奔起来,或者说,是用“沉重而笨拙的步伐一溜小跑”。对珀迦索斯来说,这已经算是飞奔了。
虽说是名不副实的“飞奔”,但也足够了,因为偷马贼的速度被另一匹棘手的坐骑拖慢了不少。猎魔人的“洛奇”是匹胆小易怒又总是闷闷不乐的枣红色母马,杰洛特曾多次发誓说要换掉它:换成驴子或骡子,甚至公山羊也行。米尔瓦追上偷马贼时,正赶上洛奇受够了背上骑手胡乱拉扯缰绳的举动,将那人甩下了马背。另外几个农夫赶忙下马,想制服暴躁的母马。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洛奇身上,米尔瓦趁机骑着珀迦索斯冲上前来,一脚踢中其中一人的脸,踹断了他的鼻梁骨。直到这时,他们才察觉到她的存在。那人倒地哀号,米尔瓦认出他竟是克罗吉。他的运气显然坏透了,尤其是在遇见米尔瓦的时候。
不幸的是,幸运之神同样抛弃了米尔瓦。确切地说,该怪的不是她的运气,而是她毫无根据的自负与自信。她相信自己有能力痛殴任何遇到的农夫,方式任由自己挑选。结果她刚下马,就被人一拳打到眼眶上,仰天栽倒。她拔出短刀,想给对方来个开膛破肚,却又被一根粗树枝狠狠砸中脑袋——对方用力之猛,以致树枝都断成了两截,树皮和腐烂的木屑撒了她一身。她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但还是设法抓住了正用半截树枝殴打她的农夫的膝盖。后者惊呼一声,跌倒在地。另一个农夫也大叫起来,抬起双手护住脑袋。米尔瓦揉揉眼睛,看到一个男人骑着灰马,正用皮鞭连连抽打他。她一跃而起,朝地上那个农夫的脖子用力踢了一脚。偷马贼大口喘息,甩动双腿,忘了护住下体。米尔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将所有怒气都倾泻在这精准无误的一脚上。农夫蜷起身子,捂住裤裆,发出足以震落树叶的凄厉哀号。
与此同时,灰马骑手正忙着对付鼻血横流的克罗吉和剩下的一个农夫——他挥舞皮鞭,将对方赶进了树林。他转过身,正想抽打地上那人,却立刻勒住了马:米尔瓦已经夺回了自己的黑马,这时正举着弓,箭已上弦。弓弦虽只拉开一半,箭头却对准了灰马骑手的胸口。
有那么一会儿,骑手和女弓手无言地对视。接着,骑手从腰带上缓缓抽出一支长羽箭,丢到米尔瓦脚边。
“我就知道,我会有机会把这箭还给你的,精灵。”他平静地说。
“我不是精灵,尼弗迦德人。”
“我也不是尼弗迦德人。能放下弓吗?如果真想害你,我完全可以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农夫把你活活打死。”
“鬼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声音透过齿缝,“你又有什么企图。不过,多谢你救了我,多谢你把我的箭带了回来,也多谢你帮我解决了当初没能干掉的废物。”
遭到痛殴的偷马贼依然蜷着身子,强忍呜咽,把面孔埋进了落叶。骑手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看着米尔瓦。
“牵上那几匹马。”他说,“我们得离开河边,而且要快:军队正在彻底搜索两岸的森林。”
“我们?”她皱起眉头,放下弓,“你要我跟你一起走?我们什么时候变成战友和同伴了?”
“稍后我会解释的。”他策马上前,抓住那匹栗色马驹的缰绳,“只要你给我时间解释。”
“问题在于,我没时间了。猎魔人他们……”
“我知道。但我们如果被捕或被杀,一样帮不了他们。牵上那两匹马,我们逃进森林。快!”
* * * * * * *
他的名字是卡西尔,米尔瓦瞥了眼她的同伴,心中想道。此时她正跟他一起坐在一棵倾倒的树木留下的地洞里。奇怪的尼弗迦德人,却总声称自己不是尼弗迦德人。卡西尔。
“我们以为你被杀了。”她低声道,“那匹没有骑手的栗色马从我们身边跑过……”
“我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冒险。”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对方是三个匪徒,蓬头垢面,看起来就像狼人。他们伏击了我,我的马受惊逃跑了。那些匪徒没能逃掉,但他们也没有马。弄到新坐骑之前,我被你们甩出了好远。我今早才追上你们,就在营地边。我从溪谷那边过了河,在对岸等你们。我知道你们会往东走。”
其中一匹藏在赤杨林里的马喷了喷鼻息,跺了跺蹄子。暮色正在降临。烦人的蚊子在他们耳边嘤嘤叫。
“森林安静下来了。”卡西尔说,“军队已经走了。战斗结束了。”
“你是说屠杀结束了吧?”
“我们的骑兵……”他停了口,清了清嗓子,“帝国骑兵攻击了营地,然后南边也出现了部队。我想应该是泰莫利亚军。”
“如果说战斗结束了,我们就该回去。我们得去找猎魔人、丹德里恩和其他人。”
“还是等到天黑比较好。”
“这地方有点儿吓人。”她轻声说着,攥紧了手里的弓,“这儿太荒凉了,让我背脊发冷。表面上很安静,可灌木丛里总有东西在沙沙作响……猎魔人说过,战场会吸引食尸鬼……那些农夫也提到了吸血鬼……”
“幸好你不是独自一人。”他压低声音答道,“否则这儿会比现在更吓人。”
“没错,”他的话唤起了她的共鸣,“毕竟你跟着我们走了将近两个星期,而且始终是独自一人。你徒步跟着我们,周围到处都是你的同胞——你可以说自己不是尼弗迦德人,但他们不会这么想——而你始终没回到他们身边,却一直跟着猎魔人,这让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
“说来话就长了。”
* * * * * * *
高大的松鼠党朝他俯下身,被绑在木杆上的斯特鲁伊肯惊恐地眨起了眼睛。据说丑陋的精灵根本不存在,因为每个精灵生来都眉清目秀。这位传奇般的松鼠党突击队长出生时应该也很英俊,但如今,他的脸上多了一道可怕的伤疤,横跨额头、眉毛、鼻梁和脸颊,原本的俊美早已不复存在。
被毁容的精灵在一棵倒地的树干上坐下。
“我是伊森格林·法欧提亚纳。”他再次朝俘虏俯下身,“我跟人类战斗了四年,指挥突击队的时间也有三年了。我亲手埋葬了战死的弟弟和四位表亲,还有超过四百位战友。在此期间,我视你们的皇帝为盟友,也曾数次向你们的探子传递情报,为你们的间谍提供协助,还杀死许多被你们列为目标之人。”
法欧提亚纳沉默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打个手势。站在一旁的松鼠党拿起一只小巧的桦树皮水壶。水壶散发出一股甜香。
“我始终把尼弗迦德人看作盟友,”脸上有伤疤的精灵说道,“所以我一开始没能相信线人的话。他警告我说,前方有个陷阱正等着我。他说我会收到与尼弗迦德特使私下碰面的指示,而我只要赴约就会被捕。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但出于天生的谨慎,我到达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稍早了一些,而且并非孤身前往。令我吃惊和沮丧的是,我见到的不是什么特使,而是六个恶棍。他们带着渔网、绳索、一副配有塞口物的皮革面具,以及一件满是束带和搭扣的拘束衣。依我看,那就是你们的情报机构实施绑架时的标准配备。尼弗迦德人想活捉我,塞住我的嘴,给我穿上拘束衣,再把我送去某个地方。要我说,这事相当蹊跷,所以必须有人给我一个解释。令我高兴的是,至少我成功活捉了一个受命要俘虏我的恶棍——这人无疑还是个领头的——希望他能解答我的疑惑。”
斯特鲁伊肯咬紧牙关,转过头去,不想再看精灵那张丑陋的脸。他宁可看着那只桦树皮水壶,以及两只围着它飞来飞去的黄蜂。
“现在,”法欧提亚纳用方巾擦擦汗津津的脖子,继续说道,“我们该好好谈谈了,绑架犯先生。为了确保谈话的顺利,我得先作几点声明。这只水壶里装的是枫糖浆。如果我们这场小小的谈话无法在相互理解和彻底坦白的情况下进行,我就会毫不吝惜地将这壶糖浆抹在你头上,尤其关照你的眼睛和耳朵。然后我们会把你放到蚁丘上。确切地说,放在爬满了勤劳可爱的红蚁的蚁丘上。容我补充一句,在审问几个极端顽固又不够坦率的Dh'oine和an'givare时,这种方法已被证明极其有效。”
“我是帝国的人!”间谍脸色发白,嗓音也变得刺耳,“我是帝国军事情报机构的官员,是艾登子爵瓦提尔·德·李道克斯的下属!我的名字是詹·斯特鲁伊肯!我抗议……”
“不幸的是,”精灵打断他的话,“这些渴望枫糖浆的红蚁没听说过什么什么子爵。我们开始吧。我不会问你是谁下令绑架我的,因为答案再明显不过。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想把我带到哪儿?”
尼弗迦德密探昂起头,奋力挣扎,好像蚂蚁已经爬上他的脸颊。但他依然一言不发。
“真糟糕。”法欧提亚纳打破了沉默,朝拿着水壶的精灵比个手势,“给他抹枫糖浆吧。”
“我要送你去维登的纳史特洛格城堡!”斯特鲁伊肯大喊道,“这是德·李道克斯子爵的命令!”
“谢谢。在那里,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一次审讯……”
“你们打算问我什么?”
“关于仙尼德岛的事!求你了,把绳子松开吧!我会告诉你一切!”
“你当然会的。”精灵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在这种事上,开头总是最难的,但你已经开了个好头。继续说吧。”
“我奉命叫你说出威戈佛特兹和里恩斯的藏身处!还有契拉克之子卡西尔·莫瓦·迪弗林的去向!”
“真滑稽。你们设下这个陷阱,就为问我威戈佛特兹和里恩斯去了哪儿?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事?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你还问到卡西尔?这就更滑稽了。我不是把他给你们送过去了吗?就像你们要求的那样,还绑住了他的手脚。你是说货没送到吗?”
“派去指定地点的小队遭到屠杀……卡西尔不在死者当中……”
“啊。然后瓦提尔·德·李道克斯大人就起了疑心?可他没派另一位特使来突击队要求解释,而是立刻为我布下了陷阱,还下令把我押送到纳史特洛格城堡,就仙尼德岛上发生的事件对我进行审讯?”
密探一言不发。
“你没听明白吗?”精灵低下头,将骇人的面孔贴近斯特鲁伊肯,“我在问你问题。我想知道的是: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不知道……”
法欧提亚纳挥挥手,往旁边指了指。斯特鲁伊肯哀号着扭动身体,以伟大日轮的名义赌咒发誓,声明自己是无辜的。他痛哭流涕,甩着脑袋,吐出流进嘴里的糖浆。直到四个松鼠党把他往蚁丘上抬,他才终于决定开口——尽管泄密的后果可能比蚂蚁更可怕。
“大人……如果有人发现我泄了密,我就死定了……可我会告诉你的……我见过几份机密文件。我偷听到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当然会的。”精灵点点头,“蚁丘上的最长纪录是一个钟头四十分钟,纪录保持者是德马维国王特殊部队的某位军官。但就算是他,最后也开口了。很好,开始说吧。记住长话短说,抓住重点。”
“皇帝陛下认定,有人在仙尼德岛背叛了他。叛徒包括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兹,那个巫师。还有他的助手里恩斯。但陛下最不能容忍的是卡西尔·莫瓦·迪弗林·爱普·契拉克的背叛。瓦提尔……瓦提尔子爵不确定你们松鼠党有没有参与其中,更不知道你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所以他下令抓住你,再把你悄悄押送至纳史特洛格堡……法欧提亚纳大人,我在情报机构工作了二十年……瓦提尔·德·李道克斯是我的第三任上司……”
“请说重点。还有,别再发抖了。只要你实话实说,就有机会再多伺候几任上司。”
“尽管这事是绝对机密,但我知道……我知道威戈佛特兹和卡西尔要在岛上抓谁。而且看起来,他们已经成功了。因为他们把那位……你知道的……那位辛特拉的公主带到了洛克·格瑞姆宫。我本来以为,既然他们大功告成了,卡西尔和里恩斯应该就能当上男爵,而那巫师起码会当个伯爵……可皇帝陛下却找来了灰林鸮——我是说,史凯伦大人——命令他和瓦提尔大人逮捕卡西尔……还有里恩斯和威戈佛特兹……并要拷问所有可能知道仙尼德岛上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其中也包括你……说实话,原因并不难猜:他们带到洛克·格瑞姆宫的是个冒牌公主……”
间谍努力张开被枫糖浆覆盖的嘴唇,紧张地呼吸着空气。
“给他松绑。”法欧提亚纳命令手下的松鼠党,“再给他洗把脸。”
他的命令立刻得到执行。片刻后,这场失败伏击的主谋站在大名鼎鼎的松鼠党指挥官面前,低垂着头。法欧提亚纳冷冷地看着他。
“把你耳朵里的糖浆掏干净,”他终于开口,“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听,就像一个有多年经验的间谍该做的那样。我会把我忠于皇帝的证据交给你。我会向你详细讲述他可能会感兴趣的事。而你必须一字不差地复述给瓦提尔·德·李道克斯。”
密探急切地点点头。
“在布拉西月的月中——按你们的历法,也就是六月初,”精灵开口道,“艾妮德·安·葛丽娜,别名法兰茜丝卡·芬达贝的女术士联络了我。不久之后,在她的命令下,有个名叫里恩斯的人来到我的突击队。他声称自己是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兹的跟班,同时也是个术士。他提出一项绝密行动,目标是在仙尼德岛集会期间消灭某些巫师。里恩斯声称这个计划得到了恩希尔皇帝、瓦提尔·德·李道克斯和史提芬·史凯伦的全力支持,否则我才不会答应跟一个Dh'oine合作呢——管他是不是个术士——毕竟我这辈子见过了太多阴谋与陷阱。与此同时,有艘船来到布利姆巫德海角,让我确信帝国的确参与其中。契拉克之子卡西尔也在船上,他带来了特别授权和命令。根据那些命令,我从突击队里挑选出一支别动队,要他们只听从卡西尔的指挥。我很清楚,他们的任务是俘虏并带走岛上的……某个人。
“我们乘上卡西尔带来的船,”沉默片刻后,法欧提亚纳再次开口,“随后去了仙尼德岛。里恩斯带了一些魔法护符,用它们在船体周围制造出魔法迷雾。我们驶入岛屿底部的洞窟,从那里来到加斯唐宫下方的地下墓穴。但我们立刻发现,情况有点儿不对劲。里恩斯收到了来自威戈佛特兹的几条心灵传讯,让我们明白战斗已一触即发。幸亏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我们前脚刚离开地下墓穴,后脚便踏进了地狱。”
精灵丑陋的面孔变得扭曲,仿佛这段回忆让他再次感受到了痛楚。
“在最初的小胜之后,事态变得更加复杂。我们没法消灭所有忠于诸王的巫师,人员伤亡也十分惨重。好几个参与密谋的巫师死了,剩下的那些开始考虑如何保命,纷纷传送离开。就连威戈佛特兹也突然消失了,然后是里恩斯。艾妮德·安·葛丽娜很快也有样学样。在我看来,他们的消失是不容置疑的撤退信号。但我没下令撤退,而是继续等待前去执行任务的卡西尔一行人。但我发现他们始终没回来,于是便开始寻找他们。”
“那支别动队,”法欧提亚纳看着尼弗迦德间谍的双眼,“无人生还。他们遭到残忍的屠杀。我们在通向托尔·劳拉的台阶上发现了卡西尔——那座塔在战斗期间发生爆炸,化成了一堆瓦砾。很显然,他没能完成使命。他的目标不见踪影,而诸王的部队正从艾瑞图萨和洛夏宫朝我们进逼。我知道卡西尔绝不能落到他们手上,因为这将成为尼弗迦德参与密谋的证据。于是我们带着他回到地下墓穴,然后返回洞窟,上了船,扬帆离开。我的突击队只剩下十二人,几乎全都负了伤。
“回程顺风顺水。我们在希伦顿的西边着陆,藏进森林。卡西尔想扯掉绷带,还大声说到什么‘绿眼睛的疯女孩’、‘辛特拉的幼狮’、屠杀了他手下的猎魔人,以及海鸥之塔和一位能像鸟一样飞翔的巫师之类。他向我们索要马匹,命令我们把他送回岛上,还一再重复什么帝国的命令。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把他的话当作疯人呓语。要知道,当时战争已在亚甸打响,所以我认为,更重要的事是迅速重建遭到重创的突击队,重新与Dh'oine展开抗争。
“我在情报投放点发现你们的秘密指令时,卡西尔还跟我们在一起。我很吃惊。卡西尔的确没能完成使命,可这并不能代表他有背叛的嫌疑。不过我也没考虑太久,判断他背叛与否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会查清的。被我们绑起来时,卡西尔平静又顺从,没有丝毫抵抗。我下令把他装进一口棺材,又让一个熟识的中间人帮忙,把他送去信里指定的地点。我承认我没派人护送,因为我不想进一步削弱突击队的兵力。至于是谁在会合地点杀了你们的人,我不知道。但在突击队中,只有我知道会合点的位置。如果你们坚信发生这事不是纯属意外,那就去清查内奸吧,因为知道时间和地点的只有你们和我。”
法欧提亚纳站起身。
“就这些。我提供的信息全部属实。就算在纳史特洛格堡的地牢里,我也没法告诉你们更多了。而且嘛,为了让审讯官和拷问者满意,可能我还会捏造一些事实。但这后果有损无益。其余的事我概不知情。我既不知道威戈佛特兹和里恩斯的去向,也不知道你们对他们背叛的怀疑是否合理。我还要强调一句:我对那位辛特拉公主一无所知,无论她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我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我相信,德·李道克斯大人和史提芬·史凯伦大人不会再为我设下陷阱了。Dh'oine一直想俘虏并杀死我,所以我早就养成了习惯:对设陷阱之人毫不手软。如果将来再遇到类似的事,我不会费心调查设陷阱的是不是瓦提尔或史凯伦的手下。我没时间也没兴趣费这个神。我说得够清楚吗?”
斯特鲁伊肯点点头,咽了口唾沫。
“你去牵匹马吧,间谍,然后滚出我的森林。”
* * * * * * *
“你是说他们要送你上绞架?”米尔瓦喃喃道,“现在我明白一点儿了,但不是完全明白。你干吗不找个地方藏起来,却要跟着猎魔人?他真的很讨厌你……而且他放过了你两次……”
“是三次。”
“光我看到就两次。虽然你不是在仙尼德岛上把他打得七荤八素的人——这点跟我想的不大一样——但我觉得你不该再去考验他的耐心。你们不和的原因我还不太清楚,但你救了我的命,你看起来也不像爱耍阴谋诡计的人……所以我就实话实说吧:猎魔人一提到绑架希瑞的家伙就咬牙切齿,那股狠劲儿简直能迸出火星。要是你朝他吐口唾沫,他都能冒出白汽来。”
“希瑞,”他重复道,“真是个好名字。”
“你不知道这个名字?”
“不。我的同胞都叫她‘希瑞菈’,或者‘辛特拉的幼狮’……而她跟我在一起时……她一句话也没说。尽管我救了她的命。”
“鬼才能搞清所有这些事。”米尔瓦恼火地说,“你们的命运都纠缠在一起了,卡西尔,简直难解难分。对我的脑袋来说,实在太复杂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米尔瓦……或者玛利亚·巴林。不过,你叫我米尔瓦就好。”
“猎魔人走错了方向,米尔瓦。”片刻过后,他说道,“希瑞不在尼弗迦德。绑架她的人没带她去尼弗迦德——如果那真算绑架的话。”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说来话就长了。”
* * * * * * *
“看在伟大日轮的分上,”芙琳吉拉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朋友,歪着头问,“艾希蕾,你对你的头发做了什么?”
“我洗了头,”艾希蕾·瓦·阿纳兴冷冷地回答,“还做了个发型。过来坐吧。梅林,你给我从椅子上下来。走开!”
女术士坐进黑猫勉强让出的椅子,双眼依然盯着她朋友的头发。
“别看了,”艾希蕾摸了摸自己闪闪发亮的蓬松发卷,“我决定做些改变。嘿,我只是比你抢先一步而已。”
“他们总说我既古怪又叛逆,”芙琳吉拉·薇歌吃吃地笑了起来,“可要是他们在学院或宫廷里见到你……”
“我很少在宫廷出没。”艾希蕾打断她的话,“至于学院那帮人,他们只能想办法习惯喽。如今已是十三世纪了,也该到破除那些迷信想法的时候了:化妆打扮既不能证明女术士的轻浮,也不能代表她思想的肤浅。”
“你连指甲都做了。”芙琳吉拉略微眯起眼睛——她那对绿眼睛从不会看漏任何东西,“接下来呢,亲爱的?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一个简单的咒语,”女术士冷冷地回答,“就能证明我是我本人,而不是什么变形怪。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就施咒吧,然后再让我们处理手头的事务。我曾请求你……”
芙琳吉拉·薇歌摸了摸正在蹭她小腿肚的猫。后者发出呼噜声,弓起脊背,假装示好,实际上却在暗示黑发女术士快点儿让出扶手椅。
“是因为皇室总管契拉克·爱普·格鲁夫德请求过你吧?”她头也不抬地说。
“没错。”艾希蕾低声确认道,“契拉克曾心烦意乱地来找我,要我出手搭救他的儿子。恩希尔下令逮捕、拷问并处决他。除了亲人,契拉克还能求助于谁呢?契拉克的妻子和卡西尔的母亲莫瓦是我姐姐的小女儿,也就是我的外甥女。尽管如此,我也没给他任何承诺,因为我无能为力。最近发生了一些状况,不允许我再吸引更多注意力。稍后我会解释的。不过首先,我请你帮忙打听的事有进展了吗?”
芙琳吉拉·薇歌暗暗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自己的朋友会插手契拉克之子卡西尔的事,而这事简直是通往绞架的代名词。她也担心艾希蕾会提出让自己无法拒绝的请求。
“在七月中旬,”她开口道,“洛克·格瑞姆宫迎来了一位十五岁的女孩,据说是辛特拉的公主,而恩希尔坚持在觐见仪式上称她为‘女王陛下’,对待她的态度也格外亲切。甚至有传闻说,他们会举办一场闪电婚礼。”
“我也听说过,”艾希蕾摸了摸那只黑猫——它放弃了对芙琳吉拉的暗示,转而打算将艾希蕾的扶手椅占为己有。“这场毋庸置疑的政治婚姻直到现在还有人提起。”
“但说话的人谨慎了许多,次数也大不如前。因为那个辛特拉女孩被送到了达恩·罗万。你也知道,政治犯往往会被关押在达恩·罗万,而准皇后……很少如此。”
艾希蕾未置一词。她一边耐心地等待,一边检视着自己刚刚修过并涂了油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