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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搭救。”他说,“不过,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为好。我说得够清楚吗?”

“再清楚不过了。别浪费时间了。”

哨兵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时咂吧几下嘴。杰洛特和丹德里恩走出虚掩的木门时,他们动都不动一下。就连猎魔人无礼地剥下其中两人身上厚实的手织斗篷,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瞌睡不大正常。”丹德里恩低声说。

“当然。”杰洛特回答。他藏身在棚屋的阴影里,四下张望。

“我懂了,”诗人叹了口气,“雷吉斯是个巫师?”

“不,不,他不是巫师。”

“他能从火里取出马蹄铁,还能让哨兵睡着……”

“别唠叨个没完,专心点儿。我们还没逃出去呢。裹上斗篷,我们得穿过这片空地。如果有人阻拦,我们就装成士兵。”

“没错。如果出什么意外,我就说……”

“我们要装成呆头呆脑的士兵。走吧。”

他俩穿过空地,与聚在火盆和营火周围的士兵保持距离。这儿到处都是士兵,就算多出两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俩没引起任何人的疑心,没人询问或阻拦他们。二人轻松又迅速地穿过围栏。

一切都很顺利,事实上,顺利得有点儿过头。杰洛特变得焦躁起来,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们越是远离营地中央,他的焦虑感就越是增长,而非减少。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在即便入夜后也相当繁忙的军营里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唯一要担心的是有人发现睡在棚屋门口的哨兵,随后拉响警报。不过,他们正在接近营地边缘,那儿的哨兵想必会十分警惕,而他们正朝远离营地中央的方向走,更是容易招来怀疑。猎魔人想到了维赛基德的部队中蔓延的逃兵潮,他认定哨兵都接到了命令,要严防逃兵擅自离开营地。

月光清亮,丹德里恩不必伸手摸索也能顺利前进,猎魔人的视野更是跟白天没有两样。他们绕过两处岗哨,躲在灌木丛中等待巡逻骑兵队通过。他们前方还有片赤杨林,显然位于岗哨监管之外。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顺利得未免有些过头。

而他们的败因来自于对军旅习惯的无知。

低矮昏暗的赤杨林对他们充满了诱惑力,因为它能提供足够的掩护。但自上古时代起,就总有士兵在应该站岗时跑去树丛里打盹摸鱼,而没睡着的那些会时刻留意刻薄的长官,以免后者冷不防跑来查岗。

杰洛特和丹德里恩刚刚走进赤杨林,几个昏暗的人影——以及矛尖——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口令?”

“辛特拉!”丹德里恩不假思索地回答。

士兵们同时笑出了声。

“伙计们,不是吧,”其中一个说,“你们就这水平?就没人更有点儿创意?你们所有人只会说‘辛特拉’,想家了是不是?好吧,费用跟昨天一样。”

丹德里恩用力咬咬牙。杰洛特权衡了一下局势和胜率。他得出的结论是:绝对没戏。

“好了,”那士兵催促道,“要是你们想通过,就乖乖付钱,我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快啊,队长随时会来。”

“等等,”诗人刻意改变了口音和说话方式,“让我坐下来脱掉靴子,因为……”

不等他说完,四个士兵立刻把他按倒在地。其中两个每人压住他一条腿,拽掉了他的靴子。质问他们口令的士兵撕开靴筒的衬里。有什么东西叮叮当当洒落到地上。

“是金子!”领头的士兵喊道,“把那家伙的靴子也脱了!然后去叫队长!”

可惜没人听他的话,半数卫兵都跪在地上,寻找散落在树叶间的金币,另一半人则在撕扯丹德里恩的第二只靴子。机不可失,杰洛特心念转动,一拳打在领头哨兵的下巴上,在他倒下时又往侧脑补了一脚。忙着捡金币的一众士兵甚至毫无察觉。无须杰洛特多说什么,丹德里恩就撒开脚步,穿过树丛,光脚掌踩踏在落叶上。杰洛特跟了上去。

“救命!救命!”领头的哨兵在地上大喊起来,他的战友很快也加入呼喊,“队——长——”

“你们这群猪猡!”丹德里恩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无赖!你们抢了我的钱!”

“笨蛋,省点力气吧!看到那片森林没?往那边跑。”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他们撒腿飞奔。杰洛特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因为他听到了叫喊声、唿哨声,还有马嘶和马蹄声。声音来自他们身后,也来自前方。但他的惊讶没能持续太久。仔细看上一眼就足够了,他原以为是森林和藏身处的东西,其实是道不断逼近的钢铁之墙:大队骑兵仿佛波浪般朝他们涌来。

“丹德里恩,快停下!”他大喊着转过身,看向猛追而来的巡逻兵,用手指吹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尼弗迦德人!”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尼弗迦德人来了!回营地去!你们这群蠢货,快回营地!拉响警报!尼弗迦德人来了!”

追兵里跑在最前面的骑手猛地勒停了马,看向杰洛特所指的方向。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准备掉头返回。杰洛特相信自己已经为辛特拉的雄狮和泰莫利亚的百合做得够多了,便扑向那个士兵,用巧妙的动作把他拽下了马鞍。

“跳上来,丹德里恩!抓紧!”

诗人毫不犹豫地跳上马背。由于多负担了一名骑手,马匹有些打不起精神,但在两对脚跟的催促下,它很快便飞奔起来。迅速逼近的尼弗迦德大军已成为比维赛基德的部队更紧迫的威胁,因此他们飞快地穿过岗哨周边,试图在两军交锋之前离开这里。但尼弗迦德人已经离得很近了,他们发现了骑在马上的二人。丹德里恩大叫起来。杰洛特转过头,发现阴暗的尼弗迦德骑兵墙已朝他们伸出黑色的触须。他毫不犹豫地转过马头,朝营地奔去,不时从几个仓皇逃窜的哨兵身边经过。丹德里恩再次大叫起来,但这已经毫无必要了。猎魔人也看到了从营地方向朝他们冲来的骑兵队。接获警报之后,维赛基德部队整装出击的速度快得惊人。杰洛特和丹德里恩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们无路可逃了。猎魔人再次改变方向,催促马匹全速飞奔,试图逃离铁锤和铁砧之间迅速缩小的空隙。眼看就要成功逃脱了,夜晚的空气中突然传来利箭破空的锐响。丹德里恩又在大叫,这次的声音格外响亮,他的手指也抱紧了杰洛特的侧腰。猎魔人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到自己的后脖颈上。

“抓紧!”他大喊着抓住诗人的手肘,让他贴紧自己的后背,“抓紧了,丹德里恩!”

“他们杀死我了!”诗人哀号起来。对一个死人来说,他的嗓门大得出奇。“我在流血!我死了!”

“抓紧!”

冰雹般洒落在两军间的箭矢虽然射伤了丹德里恩,但也成了他们的救星。遭到攻击的双方一阵骚动,减缓了前冲的势头,两军之间眼看就要合拢的空隙多维持了片刻,足以让喘着粗气的战马驮着两位骑手逃出生天。杰洛特无情地催马继续飞奔,尽管树木和藏身处已出现在前方,但他们身后依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马儿喷着鼻息,跌跌撞撞,但没停下脚步。他们原本有希望逃脱的,可丹德里恩突然呻吟一声,仰天倒下,拖着猎魔人一起坠下了马鞍。杰洛特下意识地拽紧缰绳,马匹人立而起,两人滚落到几棵低矮松树间的空地上。诗人重重地躺倒在地,可怜兮兮地呻吟着。他的脑袋和左肩鲜血淋漓,在月光下闪着黑色的光泽。

二人身后,伴着闷响声、铿锵声和喊杀声,两军开始正面交锋。尽管战况十分激烈,尼弗迦德士兵却没忘记追杀他们。三名骑兵朝两人飞驰而来。

猎魔人一跃而起,心中涌起冰冷的愤怒和恨意。他迎向追兵,将对方的注意力全都引向自己。他的目的不是想救朋友、牺牲自己。他只想杀人。

其中一个骑手一马当先,远远甩开另外两人。他举起战斧冲向杰洛特,却不承想自己攻击的是个猎魔人。杰洛特轻松避开斧头,一只手抓住探出身子的尼弗迦德人的披风,另一只手拽住其宽大的皮带。他用力一拉,把那骑手拖下马鞍,然后扑到其身上,将其按倒在地。直到这时,杰洛特才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他掐住了骑手的喉咙,但护喉甲的存在让他没法扼死对方。尼弗迦德人挣扎起来,用戴着铁手套的拳头捶打他,划破了他的脸颊。猎魔人用整个身体压住骑手,伸手去摸对方皮带上的短剑,将它拔出剑鞘。尼弗迦德人察觉到他的动作,不由发出一声哀号。杰洛特拨开对方的胳膊——那人的袖子上佩戴着银蝎徽章——抬起短剑。

尼弗迦德人尖叫起来。

猎魔人就势将短剑插进大张的嘴巴,直至没柄。

等他站起身,看到了没有骑手的马匹、几具尸体和一支正朝战场赶去的骑兵队。冲出营地的辛特拉骑兵消灭了追赶他们的尼弗迦德骑手,却没注意到躺在矮松间的诗人,以及在昏暗的地上搏斗的二人。

“丹德里恩!你伤到哪儿了?箭呢?”

“脑、脑袋……插在我脑袋上了……”

“别说胡话了!活见鬼,你运气真好……只是擦伤……”

“我在流血……”

杰洛特脱掉外套,撕下衬衣的一只袖子。一支方镞箭的箭尖擦过丹德里恩的耳朵上方,留下一条延伸到鬓角的骇人伤口。诗人不停地抬起颤抖的手触摸伤口,看着手掌和袖口上的斑斑血迹,双眼无神。猎魔人这时才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个平生第一次负伤、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这等痛楚的人。恐怕诗人从没见过自己流过这么多血。

“起来。”他将袖子迅速而笨拙地裹在诗人头上,“没事的,丹德里恩,只是擦伤……起来吧,咱们尽快离开这儿……”

黑暗的战场上,双方仍在鏖战,金铁交击声、马匹嘶鸣声和人的叫喊声愈发响亮。杰洛特匆忙牵过两匹尼弗迦德战马,但他发现只要一匹就足够了。丹德里恩勉强站起身,又立刻坐了回去,可怜巴巴地呻吟和呜咽着。猎魔人扶他起来,摇晃几下,让他回过神,最后把他拖上马鞍。

杰洛特坐在受伤的诗人身后,催促马匹转向东方,面对七山羊座最亮的星星。在那星辰下方,淡蓝色的晨曦已清晰可见。

* * * * * * *

“就快亮天了。”米尔瓦嘴上说着,眼睛看的却不是天空,而是闪闪发亮的河面,“鲶鱼正在捕食小鱼。猎魔人和丹德里恩却连影子都见不着。哦,希望雷吉斯没搞砸……”

“别说不吉利的话。”卡西尔嘀咕道,正了正失而复得的栗色马驹的肚带。

米尔瓦四下寻找能让她敲打的木头。

“……但看起来真是这样……无论是谁遇见你们的希瑞,都像把脑袋放上了断头台……那个女孩会召来厄运……厄运和死亡。”

“快吐口唾沫,米尔瓦。”

按照迷信风俗,米尔瓦乖乖地吐了口唾沫<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

“这儿……好冷,我一直在发抖……我渴得厉害,可我在河岸边看到了一具腐尸。呸……我觉得恶心……我想我要吐了……”

“拿着,”卡西尔递给她一只水壶,“喝吧。然后坐到我身边,我帮你取暖。”

另一条鲶鱼朝浅水处的鲦鱼群蹿去,小鱼们四散奔逃,仿佛一场落在河面上的银色冰雹。一只蝙蝠——也可能是夜鹰——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只有天知道,”米尔瓦依偎着卡西尔,愁眉苦脸地嘀咕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天知道谁会蹚过这条河,谁又会死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别想这些了。”

“你不怕吗?”

“我怕。你呢?”

“我觉得恶心。”

一阵长长的沉默。

“告诉我,卡西尔,你是什么时候遇见希瑞的?”

“你说第一次遇见她?三年前。在辛特拉战争期间,我把她救出了那座城市。当时她被困在火海里,我找到了她。我骑着马穿过烈火和烟雾,把她抱在怀中。而她自己也像一团火焰。”

“然后呢?”

“没人能用手抓住火焰。”

“如果身在尼弗迦德的女孩不是希瑞,”沉默良久后,她又问道,“那她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

* * * * * * *

自从三年前投入使用,德拉肯伯格——改造成精灵及其他种族俘虏收容所的瑞达尼亚要塞——演变出了一些残忍的传统。其一是黎明时的绞刑。其二是将所有死刑犯集中在一间大牢房里,等到破晓时分便将他们带出牢房,送上绞刑架。

牢房里关押着十来个死刑犯,每天早上都会有两三个——有时候是四个——犯人上绞架。其余的只能等待轮到自己的那一天。有时他们会等上很久,最长的会等足一星期。这些死刑犯被称为“小丑”,因为死囚牢房里总是充满欢乐的气氛。首先,囚犯的伙食会配上又淡又酸、别名“迪杰斯特拉干红”的葡萄酒,让他们明白,这样的享受是瑞达尼亚情报机构的首脑认可的。其次,没人会被拖去可怕的地下水牢接受审讯,狱卒也被明令禁止虐待他们。

这天晚上,传统也得到了遵守。关押着六个精灵、一个半精灵、一个半身人、两个人类和一个尼弗迦德人的牢房里洋溢着欢快的氛围。犯人们把迪杰斯特拉干红倒进一只锡盘,然后一起趴在地上用舌头舔着喝,因为唯独用这个办法,才最有可能从劣酒中品出酒味来。只有一个精灵还能保持镇定和尊严,正忙着在柱子上刻下“不自由毋宁死”之类的宣言——他是个松鼠党,是遭受挫败的伊欧菲斯突击队的一员,最近刚在水牢里受过拷打。牢房的几根柱子上刻着数百句类似的文字。其他死刑犯将《小丑颂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小丑颂歌》的作者是德拉肯伯格的一位无名囚犯,在死刑牢房里唱这首歌也成了传统之一。每个囚犯都是在自己的牢房里学会这首歌的:他们听着从死刑牢房传来的歌声,心里明白,自己加入合唱的一天终将到来。

小丑在绞架上抽搐,随着节拍舞蹈,他们唱着那首悲伤又动听的歌谣,当板凳抽走,当双眼翻白,每一具尸体都会记起那快乐的节拍。

门闩咔嗒作响,钥匙插进锁孔,小丑们停止了歌唱。黎明时到来的狱卒只意味着一件事:合唱者的人数即将锐减。唯一的问题是:走的会是谁呢?

狱卒们陆续走进牢房,手里都拿着绳索,准备绑住囚犯的双手,再牵着他们去上绞架。其中一名狱卒吸了吸鼻子,把棍子夹到胳膊下面,展开一张羊皮纸,清了清嗓子。

“艾切尔·特雷吉顿!”

“是特雷勒杉。”来自伊欧菲斯突击队的精灵轻声纠正道。他又看了看自己刻下的标语,努力站起身。

“科斯莫·巴登威戈!”

半身人用力咽了口口水。纳扎里安知道,巴登威戈的罪名是“在尼弗迦德情报机构指使下从事阴谋破坏活动”。但巴登威戈拒不承认自己有罪,他坚称自己偷窃战马只为卖钱,跟尼弗迦德帝国没有半文钱关系。但他们显然不相信。

“纳扎里安!”

纳扎里安顺从地站起身,伸出双手让监狱看守绑好。等看守将他们三个牵出牢房,其他小丑继续唱起歌。

小丑在绞架上舞蹈,随着节拍欢快地摇晃,风将他们的歌带向远方,合唱声在四处回荡……

紫红色的晨光浮现于天际,预示着阳光明媚的一天。

《小丑颂歌》的歌词纯属误导,纳扎里安心想。他们没法跳起欢快的吉格舞,因为吊起他们的并非是配有横梁的绞刑台,而是埋进地里的普通木桩。他们脚下踩的也并非板凳,而是更加实用的桦木块,木块表面甚至能看到经年使用的痕迹。但这首歌的无名作者是在去年被处死的,而在写歌的时候,他不可能提前预知这一切。就像所有囚犯一样,他只能在死前得知这些细节。在德拉肯伯格,从来没有过公开处决的先例。死刑只是单纯的惩罚,而非为施虐进行的复仇。上面这句是迪杰斯特拉大人的原话。

来自伊欧菲斯突击队的精灵甩开看守的双手,毫不犹豫地踏上木块,让刽子手把绞索套上他的脖子。

“女王万——”

刽子手踢走了他脚下的木块。

轮到半身人时,他们用了两只桦木块。这位所谓的“阴谋破坏者”懒得喊些乱七八糟的口号,他的小短腿奋力踢动了一阵子,便无力地靠上木桩,一动不动了。他的脑袋懒洋洋地垂在自己的肩头。

等看守揪住纳扎里安,他的口风突然变了。

“我交代!”他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我作证!我有重要的情报要报告迪杰斯特拉!”

“现在想说也晚了。”在德拉肯伯格负责政治事务、眼下正在协助执行绞刑的副指挥官瓦斯康格怀疑地说,“绞索能激发每一个死刑犯的想象力!”

“我没说谎!”纳扎里安在刽子手掌中奋力挣扎,同时恳求道,“我有重要情报!”

不到一个钟头后,纳扎里安坐在了单人牢房里,陶醉于生命的美好。信使站在他旁边,挠了挠自己的腹股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瓦斯康格将准备寄给迪杰斯特拉的报告又检查了一遍。

尊贵的大人,在下谦卑地向您禀报,名为“纳扎里安”的重罪犯——罪名是袭击王室官员——做出了以下证词:在今年七月的新月之夜,他按照某个名叫里恩斯之人的命令,与其同伙米莱特及半精灵斯奇鲁一起,在多里安城谋杀了法学家柯德林格和芬恩。米莱特死在当场,但半精灵斯奇鲁杀死了那两位法学家,并将他们的住宅付之一炬。重罪犯纳扎里安将所有过错都推卸到半精灵斯奇鲁身上,顽固地否认自己实施了谋杀,但这恐怕只是出于对绞索的畏惧。不过还有件事,大人您可能会感兴趣:在谋杀那两位法学家之前,上述三名罪犯——纳扎里安、米莱特和半精灵斯奇鲁——正在追捕一个猎魔人,对方的名号是“利维亚的杰拉德”,据说他曾数次与法学家柯德林格私下会面。重罪犯纳扎里安并不知晓他们会面的原因,因为无论是先前提到的里恩斯还是半精灵斯奇鲁,都没有向他吐露任何细节。当里恩斯收到他二人共谋的报告后,便下令除掉那两位法学家。

重罪犯纳扎里安还作证说,他的同伙斯奇鲁从两位法学家家里偷走了几份文件,并在一间名叫“卡瑞亚斯的狡猾狐狸”的酒馆里交给了里恩斯。至于里恩斯和斯奇鲁在那儿谈了什么,纳扎里安并不知情。但在第二天,也就是新月之夜后的第四天,这三名罪犯结伴前往布鲁格,在一栋红砖屋子里——屋子的门上挂着一把黄铜羊毛剪——绑架了一位少女。里恩斯让她喝下一瓶魔法药剂,随后罪犯斯奇鲁和纳扎里安让那少女坐上马车,火速送往维登的纳史特洛格堡。希望大人留意我接下来的报告:这些罪犯将拐来的少女送到了尼弗迦德指挥官手中,并向他保证,此人就是辛特拉的希瑞菈。根据重罪犯纳扎里安的证词,那位指挥官因此欣喜若狂。

以上消息将由信使秘密送至大人手中。等记录员誊写完毕后,我还会将详尽的审讯报告送去给您。我谦卑地请求大人下达指示:对重罪犯纳扎里安应当给予怎样的处置?是让人用牛鞭抽打他,好让他回忆起更多的情报?还是按照规定,将他处以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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