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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真相为何,马斯森爵士服从国王的命令,命御林铁卫拿下御前审问长,拖进由其掌管的地牢。罗宛伯爵的镣铐被除去,他麾下的骑士、仆从也从地牢中释放,重见天日。
审问长根本无需拷问,只消看一眼刑具,他便吓得招出了同谋——已故的铁卫阿摩里·培克爵士和在世的铁卫默文·佛花爵士、“猛虎”泰斯里奥、伯纳德修士、加雷斯·朗爵士、维克多·瑞斯利爵士、都城守备队队长卢卡斯·雷古德爵士及七名城门小队长中的六名,甚至有王后的三个女伴。
有些嫌犯不肯就范。抓捕卢卡斯·雷古德时在诸神门爆发了短促而激烈的冲突,死了九人,包括雷古德自己;三名被供出的队长事先逃跑,还带走十多个手下;“猛虎”泰斯里奥也想开溜,却在临河门旁某家码头旅馆就擒,他正与伊班捕鲸船的船长就前往伊班港的费用讨价还价。
马斯森爵士亲自捉拿默文·佛花。“我跟他都是私生子出身,又同为誓言兄弟。”他对雷那德·雷斯金爵士解释。默文爵士听过指控后应道:“看来您非收走我的武器不可。”他抽出长剑,剑柄朝外递给马斯森·维水。但马斯森爵士接剑时,默文爵士突然抓住其手腕,另一只手抽出匕首,狠狠捅进其腹部。不过默文也只逃到马厩,他给坐骑上鞍时惊动了一个醉酒的守卫和两个马童。他杀了这三人,发出的声响却引来更多对手,私生子骑士最终寡不敌众,身披被他玷污的白袍战死。
铁卫队长马斯森·维水爵士也没多活几时。人们在白剑塔找到倒在血泊中的马斯森爵士,赶紧带给大学士救治,无奈慕昆发现爵士受的是致命伤。他尽力缝合伤口,并提供了罂粟花奶,爵士旋即于当晚咽气。
格雷佛德伯爵供出的名单也包括马斯森爵士,并说这个“该死的变色龙”一开始就参与其中。马斯森爵士没机会自辩,其余密谋者则统统打入黑牢候审。有人抗议自己无辜受累,还有人跟马斯森爵士一样坚称是因相信撒迪厄斯·罗宛与里斯人勾结,才做出错事。少数几人态度顽固,最放肆的要数加雷斯·朗爵士,他大声叫嚣弱不禁风的伊耿三世连剑都握不住,不配坐上铁王座。伯纳德修士则从教会的角度出发,声言里斯人和他们的异端神灵不该出现在七大王国,他说起事目的仅是除掉拉腊夫人和她的兄弟们,让韦赛里斯恢复自由,迎娶般配的维斯特洛王妃。
招供最痛快的是“拇指”泰斯里奥,他直言是为黄金、女孩和报复——罗戈里奥·罗佳尔因他殴打“美人鱼”的妓女而禁止他光顾那家妓院,他对密谋者的要价便是接手“美人鱼”、并剁下罗戈里奥的老二,对方答应了他。审问官问起答应他的人是谁,泰斯里奥笑而不答……于是拷打加剧,他的笑容迅速扭曲,他惨叫连连地说出马斯森·维水的名字,经第二轮刑讯又供出乔治·格雷佛德,再来是默文·佛花。“蘑菇”告诉我们,“猛虎”在即将说出第四个名字、也就是真正主谋的当口,不堪折磨死掉了。
一个未被提及的名字如乌云笼罩在红堡上空。《“蘑菇”的证词》直白地讲出了时人的难言之隐:密谋集团势必有一个头脑,他在远处操控和指挥君临的爪牙。“蘑菇”以“幕后玩家”来形容此人。“格雷佛德残忍但不聪明,朗勇敢但不精细,瑞斯利好酒,伯纳德是个虔诚的糊涂蛋,‘拇指’来自可恶的瓦兰提斯,比里斯人更惹人厌。女人不过是女人,而御林铁卫习惯听令、并非下令。卢卡斯·雷古德喜欢披着金袍四处招摇,不论喝酒、打架、滥交都是一把好手,却不擅长谋划。然而,这帮家伙都能追溯到……前任国王之手,星梭城、杜斯顿伯里和白园城伯爵乌尔温·培克。”
毫无疑问,逼宫的阴谋一经揭露,许多人抱有同样的怀疑。叛徒们多为前首相的亲属,没有血缘的也受过他提拔。培克策划阴谋亦有前科,他参与组织“蒺藜”,意图谋害两个私生驭龙者。但“禁城之围”期间,培克身处星梭城,被怀疑是他爪牙的人并未招出他的名字,所以其罪嫌至今无法确证。
红堡内的猜忌气氛如此浓厚,乃至伊耿三世在弟弟韦赛里斯揭穿罗宛伯爵“招供”的真相后,继续在梅葛楼待了六天,直到确认慕昆大学士放出大群渡鸦、召集四十位忠诚的诸侯前来君临,才令放下吊桥。楼内早已食物紧缺,戴安娜拉王后每晚哭着入睡,她的两名女伴饿得虚弱不堪,需要搀扶才能走过吊桥。
国王还朝时,格雷佛德伯爵供出的叛徒抓的抓逃的逃,马斯森·维水、默文·佛花和卢卡斯·雷古德一命呜呼,撒迪厄斯·罗宛再次入主首相塔……但他显然无法承担职责。地牢里的折磨摧毁了他,他往往片刻前还是精神矍铄的老样子,片刻后就不受控制地哭泣。机灵而刻薄的“蘑菇”作弄这位老人,用荒诞的指控来诱他说出滑稽的供词。“某晚,我让他供认自己是瓦雷利亚‘末日浩劫’的元凶。”侏儒在《证词》中说,“满朝文武哄堂大笑。如今回想起来,我不禁自惭形秽。”
一个月后,罗宛伯爵的状况仍未好转,慕昆大学士敦促国王将其解职。伯爵在两个儿子的陪伴下动身返回家堡金树城,承诺身体好转即回君临效力,但他途中就去世了。当年剩下的时间,大学士身兼摄政与首相二职,毕竟王国需要秩序,而伊耿尚未成年。但慕昆自认是佩戴颈链、宣誓服务的学士,没资格审判那些高贵的领主和涂抹圣油的骑士,因此一干叛国罪犯都关在地牢,等候继任首相发落。
辞旧迎新之际,领主们响应国王送出的渡鸦的召唤,陆续来到君临。征服一百三十六年初聚集在君临的诸侯虽未正式组成大议会,但在七国历史上自征服一百零一年“人瑞王”于赫伦堡召开大议会以来,这是最大规模的领主集会。君临城再度人满为患,旅店老板、妓女和商人喜笑颜开。
大多数领主来自王领、河间地、风暴地……以及谷地。“橡木拳”和“嗜血班”最终降服了“金鹰”、“疯狂继承人”、“青铜巨人”及各派党羽,让他们屈膝臣服乔佛里·艾林,尊其为封君(“橡木拳”此次携冈梭尔·罗伊斯、昆顿·科布瑞、埃森巴·艾林和新任艾林公爵入朝)。乔安娜·兰尼斯特派一位表亲和三名封臣作西境的代表,托伦·曼德勒带着四十名骑士及亲属从白港扬帆南下,莱昂诺·海塔尔与山姆夫人自旧镇浩荡而来,但他们多达六百人的随从队伍与乌尔温·培克伯爵的部众相比又黯然失色,这位伯爵极夸张地征募了一千人马和五百名佣兵(“蘑菇”打趣道:“他在怕什么呢?”)。
在空置的铁王座投下的硕大阴影中(伊耿国王有意缺席),领主们重新选拔在国王成年前辅政的摄政团,但持续半个多月的争执没带来丝毫进展。由于缺乏主导,部分贵族开始旧怨重提,揭开了“血龙狂舞”尚未痊愈的伤疤。大诸侯树敌众多,小领主又因贫穷或弱小遭到轻视。眼见会议越走越偏,慕昆大学士提议干脆抽签补选三名摄政,韦赛里斯王子表示赞同后,提案得以通过。最后成为摄政的是威廉·斯脱克皮、马柯·玛瑞魏斯和罗伦特·格兰德森,他们的家族均不突出,因此抽签不失为成功的折中方案。
国王之手的人选更重要,聚集在君临的领主们不愿留给新一届摄政团定夺。部分贵族——主要是河湾地人——力主让乌尔温·培克复职,然而该提议迅速遭到否决,因韦赛里斯王子宣称王兄希望任职者年富力强、“且不会在宫中安插叛徒”。埃林·瓦列利安的名字被提起,但普遍认为他太年轻,克米特·徒利和班吉寇·布莱伍德亦因同样的原因被排除。众人转而考虑北方的白港伯爵托伦·曼德勒……很多人不熟悉他,也因此他在颈泽以南没有敌人(乌尔温·培克可能除外,他的记忆源远流长)。
“行,我干。”托伦伯爵答应,“但要对付里斯小偷和他们的吸血银行,得有人帮我管账。”“橡木拳”顺势举荐谷地“金鹰”埃森巴·艾林。此后为安抚培克伯爵一党,“巨斧”杰德慕·培克被提名海军上将和海政大臣(据说“橡木拳”对此暗笑多过愤怒,甚至宣布这是个好决定,只要“杰德慕爵士花钱造船,而我负责驾船。”),雷那德·雷斯金爵士成为御林铁卫队长,阿德里安·索恩爵士负责金袍军——索恩此前为雄狮门小队长,也是卢卡斯·雷古德麾下七名小队长中唯一没涉嫌阴谋的人。
诸事议定,只等伊耿三世国王盖章。他在次日上午毫无异议地办理了相关文件,旋即返回王家套房继续独处。
新首相马不停蹄地投身国务,首要任务就很棘手:主持审判毒杀“淡发”盖蒙及密谋反叛国王一案的罪犯,总计不少于四十二人,因格雷佛德伯爵的名单上的对象受刑后又供出更多名字。这其中十六人在逃、八人死亡,剩下十八个候审者里,审问官们已通过拷打让十三人认罪、承认多少参与了密谋,仍有五人坚称无罪,只因深信罗宛伯爵是叛徒、里斯人意图弑君,方才加入拯救国王的计划。
审判进行了三十三天。韦赛里斯王子全程出席,他的妻子拉腊夫人经常陪同——她日渐胀大的肚子怀着第二个孩子——他的长子伊耿则由奶妈抱在一旁。伊耿三世只出面过三回,分别是宣判加雷斯·朗、乔治·格雷佛德和伯纳德修士的时候,他对其他人毫无兴趣,从未过问他们的命运。戴安娜拉王后自始至终没有到场。
加雷斯爵士和格雷佛德伯爵被判处极刑,但都选择披上黑衣。根据曼德勒伯爵签署的谕令,他们将搭乘下一班前往白港的船,并从白港走到长城。总主教致信为伯纳德修士求饶,“让他用祈祷、冥想和善行来赎罪”。于是曼德勒没让伯纳德上断头台,但阉割了他,并判决他脖子挂上自己的老二,赤脚从君临走到旧镇。“他若能活下来,便听凭总主教大人发落。”首相的谕令以此结尾(伯纳德活了下来,成为一名抄写员,他发下静默誓言,余生都在繁星圣堂誊写宗教典籍)。
获罪的金袍子(不少人逃之夭夭)纷纷效法加雷斯爵士和格雷佛德伯爵,通过加入守夜人来保命,幸存的“指头”们也一样……除了前任御前执法官维克多·瑞斯利爵士,他以被涂抹圣油的骑士的身份要求比武审判,“我愿以身涉险,在诸神与世人的见证下,自明清白”。瑞斯利的主要控告者加雷斯·朗爵士遂被带回宫中,作为前者的对手。“你总这么蠢,维克多。”人们把长剑交还加雷斯爵士时,他告诉从前的同伙。前任教头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前任执法官,转身微笑着看向王座厅彼端的其他罪犯,问道:“还有谁?”
三名女犯的审判最让朝廷难堪,因她们出身高贵,皆是王后的女伴。露辛达·庞洛斯(她在少女节舞会前外出鹰狩时遇袭)承认想害死戴安娜拉,“若我鼻子完好无损,该是她服侍我,而非我服侍她。就因为她,现在没有男人要我”;卡珊德拉·拜拉席恩透露经常让默文·佛花爵士上自己的床,有时“如果他求我”,也容许“猛虎”泰斯里奥加入。威廉·斯脱克皮指出卡珊德拉小姐可能是密谋者许诺给瓦兰提斯人的一部分奖赏,她听了不禁泪流满面。
然而普鲁茜娅·霍格小姐的陈述比上述的爆炸性供词更让人扼腕。霍格小姐年仅十四岁,她是个楚楚可怜又有些单纯的小女孩,身材矮胖,姿色平庸,却被人诱导相信只要里斯的拉腊死去,她就能成为韦赛里斯王子的新娘。“他每次看到我都会微笑,”她告诉朝堂上的老爷们,“有回他在台阶上与我擦肩而过,肩膀扫到我的胸口。”
曼德勒伯爵、慕昆大学士及其他摄政仔细盘问这三个女人,很可能(“蘑菇”断言如此)是想套出迄今未被供出的第四个女人:乌尔温·培克伯爵守寡的姨妈克拉丽斯·奥斯格雷夫人。克拉丽斯夫人早先掌管杰赫妮拉王后的女伴、侍女和仆人,后又负责戴安娜拉王后的随从队伍,已认罪的密谋者多与之相熟(“蘑菇”声称她是乔治·格雷佛德的情人,说她能从拷问中达到高潮,因此常去地牢协助审问长)。若她被指认,顺藤摸瓜或能牵出乌尔温·培克。但盘问毫无结果,托伦伯爵直白地询问克拉丽斯夫人是否共谋,三个女犯都大摇其头。
尽管这三人罪证昭彰,但扮演的角色相对次要,再考虑到性别因素,曼德勒伯爵和摄政团决定从宽发落。露辛达·庞洛斯和普鲁茜娅·霍格被判剜鼻之刑,但只要献身教会,并坚守誓言,刑罚便不必执行。
卡珊德拉·拜拉席恩因高贵出身免于肉刑,她毕竟是已故博洛斯公爵的长女、当今奥莱瓦公爵的姐姐,又曾与伊耿二世国王订婚。她母亲埃琳娜夫人因身体原因未能出席审判,但派来儿子属下三位封臣作代言人,授意他们联合摄政格兰德森伯爵(其人的领地和城堡亦在风暴地)安排卡珊德拉小姐下嫁给一位地方骑士沃尔特·棕丘爵士,其人在风怒角拥有小片土地及一座“泥巴与树根”搭建的城堡。沃尔特爵士曾三度丧偶,有过十六个孩子,其中十三个在世。埃琳娜夫人认为,只要卡珊德拉小姐担起照顾这些孩子(及她与沃尔特爵士未来的子女)的责任,便不会有精力再作他想(的确如夫人所料)。
谋逆案完结,红堡地牢却仍未清空。拉腊夫人的哥哥洛托和罗戈里奥的命运悬而未决,他们虽与叛国、谋杀和密谋的重案无涉,但受控欺诈和偷窃。与里斯当地的情形相似,罗佳尔银行倒闭让数以千计的维斯特洛人蒙受巨大损失,曼德勒伯爵和慕昆大学士一致认为,尽管两兄弟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姻亲,但并非出身王族,领主称号也仅为虚衔,应该接受审判和惩罚。
自由贸易城邦里斯早已下手,罗佳尔银行倒闭不可挽回地拖垮了“伟大的”立桑卓手创的王朝。他留给女儿莱莎娜的宫殿被夺走,留给其他孩子的豪宅及家具同样如此。德那科·罗佳尔麾下庞大的贸易划桨船队中只有十分之一的船及时得知家族厄运、调头逃往瓦兰提斯,其他船只、货物连同罗佳尔家族的码头与仓库尽遭没收。莱莎娜·罗佳尔失去了所有黄金、珠宝和衣服,玛拉娜·罗佳尔失去了所有书籍,弗莱多·罗佳尔眼睁睁看着总督们夺走他急于出售的“香水花园”——他已卖掉所有奴隶,他的兄弟姐妹(无论嫡生还是私生)也纷纷变卖身边的奴隶。
但上述所得相加,仍不够抵偿银行十分之一的债务,于是罗佳尔家族的成员及其后代也被卖给奴隶贩子,弗莱多和莱莎娜的女儿们很快回到了幼时玩耍的“香水花园”,只是身份从主人变作床奴。
家族陨落的罪魁祸首立桑罗·罗佳尔也未能逃脱报应。他在洛恩河畔的维隆瑟斯镇等渡船时被抓获,忠诚的无垢者护卫在血腥的混战中拼杀至最后一人……可惜他身边只剩二十名无垢者(他逃出里斯时带了一百名,路上被迫卖掉大部),又在码头边被困,四面受敌。立桑罗就擒后被送往下游的瓦兰提斯,执政官企图以可观的价格将他卖给弟弟德那科,德那科拒绝报价,建议瓦兰提斯人把他卖回里斯。于是立桑罗·罗佳尔被锁链拴在瓦兰提斯奴隶船的桨位上,和奴隶们一起划回母邦。
在审判中,立桑罗被问及窃取黄金的用途,他哈哈大笑着指点列位总督,“我用来贿赂他,还有他,还有他,还有他……”他指出了十几个人才被堵住嘴,但这于事无补,受贿者跟其他人一起投票宣判他有罪(贿金当然没归还,众所周知,里斯总督重视钱财远超荣誉)。
根据判决,赤身裸体的立桑罗被铁链拴在贸易神庙前一根柱子上,所有因他破财的人均可上前鞭打,鞭数依损失而定。里斯人轮流上前——据记载,他的妹妹莱莎娜和弟弟弗莱多都挥了鞭子——看热闹的则开盘赌博他能坚持多久。立桑罗在鞭刑第一天的第七小时死去,骸骨在柱子上拴了三年,直到弟弟摩雷多将之取下,埋进家族墓穴。
毫无疑问,里斯人痛恨给他们造成财产损失的人,对此的惩罚远比七大王国严苛。罗佳尔银行倒闭害苦了不少维斯特洛领主与商贩,他们内心深处乐于对洛托和罗戈里奥施以同样的酷刑……但即便最鄙夷罗佳尔兄弟的人,也无法证明他们知晓长兄在里斯的劣迹,或从长兄的行径中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