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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在家跟朱莉安娜待在一起,马士登医院的屋顶可能更安全。我已经记不清她到底骂了我什么,但我似乎还记得她用过的一些词,说我“不负责任、疏忽大意、做事粗心、不够成熟、不配为人父母”。她骂我之前还往我脸上甩了一本《嘉人》杂志,接着逼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么傻的事情。
查莉却恰恰相反,拉着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穿着睡衣,一个劲地在床上蹦蹦跳跳,问我屋顶有多高,我害不害怕,消防员叔叔有没有准备好一张大网来接住我。
“太好喽!我也可以跟别人说些刺激的新闻了。”她激动地捶打我的手臂。还好朱莉安娜没听见。
每天清晨,我挣扎着起床之后就会进行一个小小的仪式:我一边弯腰系鞋带,一边思考今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如果是一周的头两天,而且精力充沛,我的左手手指就会很愿意配合我。我能把纽扣扣进相应的扣眼,让皮带准确地穿过裤耳,甚至还能打个漂亮的温莎结。但如果我状态不好,比如说今天,那就大不一样了。我望着镜子里的男人,他要双手通力合作才能刮胡子,走到餐桌时,他的脖子和下巴上还会沾些卫生纸碎片。在这样的早上,朱莉安娜会对我说:“洗手间里有把全新的电动剃须刀,就等着你用呢。”
“我不喜欢电动剃须刀。”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泡沫。”
“泡沫有什么好喜欢的?”
“这个词听起来很可爱啊,你不觉得吗?很性感——抹泡沫。简直是靡靡之音啊。”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却还佯装嗔怒。
“人们在身体上抹肥皂,抹沐浴露。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司康饼上抹点果酱和奶油。夏天到了还得抹上防晒霜……如果我们有夏天。”
“爸爸,你怎么那么傻啊!”查莉吃着麦片,抬起头对我说。
“谢谢你,甜心。”
“你不去当喜剧演员真是浪费了。”朱莉安娜说着,把沾在我脸上的卫生纸捏走。
我坐在餐桌旁,往咖啡里倒了一勺糖,开始搅拌。朱莉安娜注视着我。勺子突然一动不动。我集中注意力,命令左手动起来,但怎奈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无法催动它。我平稳地把勺子递到了右手。
“你什么时候去见乔克?”她问道。
“周五。”请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了。
“他会告诉你测试结果吗?”
“他只会告诉我们,我们已经知道的事。”
“但我以为——”
“他又没说!”我讨厌自己突然高了八度的声音。
朱莉安娜瞪着眼睛一眨不眨。“我知道我让你生气了。我还是喜欢你傻里傻气的时候。”
“是,我就是个傻瓜。谁都知道。”
我看透了她。她觉得我又在强装大男子气概,隐瞒自己的真实感受,摆出一副积极的态度,内心实则早已崩溃。我的母亲跟她如出一辙——她都成了一个坐在扶手椅上望闻问切的心理医生了。她们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些事情留给真正的专家,让他们去把一切搞砸呢?
朱莉安娜转身背对我。她把过期的面包撕成小块,撒到屋外,等鸟儿来吃。同情别人是她的爱好。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慢跑服,脚上穿着运动鞋,头上的棒球帽盖住了她的黑色短发,她看上去更像是二十七岁,而不是三十七岁。她并没有和我一起优雅地变老,而是找到了永葆青春的秘诀,不像我,下个诊台还得挣扎两下。她周一练瑜伽,周二练普拉提,周四和周六进行循环训练。在这期间,她要做家务,带孩子,教西班牙语课,还得挤出时间去拯救世界。她甚至让生孩子都看起来像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不过,除非我自寻死路,否则我永远也不会这么跟她说。
我们结婚十六年了,每当别人问我为什么想成为一个心理医生时,我都会说:“因为朱莉安娜。我想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失败了。我到今天都还没搞清楚。
一般来说,周日早晨是我的自由时间。我会边喝咖啡,边读完四份报纸,一直喝到舌苔变厚。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我打算避开头条新闻,尽管查莉坚持要把我的“事迹”剪下来,做成一本剪贴簿。我觉得能这样耍一次“酷”也挺酷的。明明昨天之前,查莉还觉得我的工作比打板球还无聊。
查莉今天穿得很暖和,牛仔裤、汗衫,还披了件滑雪夹克,因为我答应她今天要带她出去玩。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餐,然后就不耐烦地盯着我——她坚持认为我喝咖啡喝得太慢了。
装车的时候到了。我们把几个纸盒从花园棚里搬出来,放到我那台老旧的梅特罗牌小汽车旁边。朱莉安娜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膝盖上放着一杯咖啡。“你们都疯了,你们知道吗?”
“或许吧。”
“你们会被逮捕的。”
“那就是你的错了。”
“怎么就成我的错了?”
“因为你不肯跟我们一起去呀。我们需要一个跑路司机。”
查莉突然发话了:“来吧妈妈。爸爸说,你以前就是一个跑路司机。”
“那时你妈我年轻不懂事,而且还不是你们学校委员会的一员。”
“知道吗,查莉,我跟你妈第二次约会的时候,她爬上旗杆把南非国旗扯了下来,结果被警察抓走了。”
朱莉安娜对我怒目而视。“跟她说这些干吗!”
“你真的被抓走了吗?”
“我被警告了而已。那是两回事。”
车顶行李架上放着四个盒子,后备厢里有两个,后座上还有两个。查莉的上唇缀着细微的汗珠,仿若抛光玻璃般晶莹剔透。她迅速脱下滑雪夹克,塞进座椅间的空隙。
我转身面向朱莉安娜。“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我知道你很想来的。”
“如果我跟你们去了,那谁把你们保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