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罗伯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她说他只是在浪费时间和他们的钱。上一秒她还在骂他不切实际,嘲笑他‘愚蠢的发明’,然后下一秒她又觉得他的梦想不够远大,没有抱负。”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他看着我,眼神古怪、黯淡,仿佛有什么东西打断了他的思绪。突然,他又想起来了。
“她才是真正的不切实际,我爸不是。她觉得自己空有自由意志,却生活在碌碌无为、无聊透顶的普通人中。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永远没法在亨顿那样的地方,过上波希米亚式的生活。她恨透了她住的地方——她恨房子外墙的小卵石灰浆,她恨网眼窗帘,她恨廉价的衣服,她恨劣等餐厅,她恨花园里的小矮人装饰品。工人阶级常说,‘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但她对此嗤之以鼻,她只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渺小和可怜,无足轻重和丑陋不堪。”
他感到有点无聊,好像他已经把这个故事反反复复讲了无数次,讲到不想再讲了。
“大多数晚上,她都会打扮一番,出去浪荡。我坐在床上,看她穿好衣服。她会试穿不同的衣服给我看。然后她让我帮忙拉上裙子的拉链,再穿好长筒袜。她说我是她的‘小小男子汉’。
“如果我爸不带她出去,她就自己出去,去酒吧或者夜总会。她笑起来有种淘气劲,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到来。男人们会转头看看她。虽然她很丰满,但那些男人还是觉得她很性感。她怀孕之后胖了不少,那些肉再也减不掉了。她觉得那是我的错。每次她去跳舞,或者笑得太厉害的时候,她就会尿裤子。那也是我的错。”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掐起手背上松弛的皮肤,狠狠地又拧又扯,仿佛要把它们从手背上撕下来。他的身体垮了下来,又开始往下说。
“她爱喝白起泡葡萄酒,因为它看起来和香槟很像。她醉得越厉害,声音就越大。每当她醉了,她就开始说西班牙语,因为听起来很性感。你听过女人说西班牙语吗?”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朱莉安娜。
“如果她和爸爸出去,她就不能这么放浪了。酒吧里的男人不会调戏身边站着丈夫的女人。但倘若她一个人出门,她便来者不拒,任由男人们搂她的腰,捏她的屁股。她经常彻夜不归,早上才回家,内裤揣在手提包里,鞋子在脚尖晃荡。她从不假装自己是一个忠于丈夫的女人。她不想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她想成为别人。”
“你爸爸呢?”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他才想好该如何回答。“他越来越渺小,似乎一点一点地消失了。被凌迟处死——我希望,这是我妈的死法。”
这句话悬在半空,久久不散,但此刻的沉默却是他刻意而为。仿佛某人用手指按住了钟表上的秒针。
“为什么你要用那个词?”
“哪个词?”
“‘凌迟处死’。”
他轻轻一笑,既不真诚,也不自然。“因为我想她那么死啊!慢慢地死去。痛苦地死去。死在自己手里。”
“你希望她自杀?”
他没有回答。
“你想象过她死掉的样子吗?”
“梦到过。”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死掉。”
他盯着我,灰蒙蒙的眼睛犹如一池无底深潭。
被凌迟处死。这句话有一个更直白的翻译,叫“千刀万剐”。被博比拽下出租车的那个女人跟他母亲年龄相仿,衣着也相像。她对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这能解释他的行为吗?答案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渴望理解暴力——这种欲望本身就潜藏着残暴。不要去想白熊。
另一位病人正在门外等待。博比缓缓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咱们周一见。”我说道,把“周一”这个词咬得格外重。我希望他能记住日期。我希望他以后都能按时回这里就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