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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还懂得点医药。不瞒你说,我还学过两天中医呢。”
“我当过西医,可是就不如你了。哈哈!”
老邦也得意地笑了,可是随后尝出这服药味,直翻眼珠,不笑了。
老振在伪满时就以机灵见称。他原是沈阳的一个医生,“九一八”事变后官瘾大发,借着一个日本人的关系做上了“满洲国”的官,什么协和会的部长,国都建设局长,驻日大使,文教部大臣,经济部大臣,外交部大臣,等等;一切培养资历的,有油水的,在日本人手里得宠的,各种差事他都干过。他被公认为心眼多得使不了的人。如果他后来把多余的心眼都用在帮助别人和改造自己思想上,当然就更好了。可是在起初那个阶段里,他并不比别人出色,就以开生活检讨会来说,我记得在另一次和一格药水故事类似的事件上,他又有了不同的态度。这次受到报复的,正好是上次报复别人的老邦。老邦有一次批评了蒙古族的老正,说他借口养猪躲避学习。这老正和我年岁差不多,比起那些六十岁以上的老头,就算年轻人,他的秉性比他的年龄就更像年轻人,他比较容易暴露自己的思想,对别人表示意见也比较直率,有时候容易激动、赌气。他受了老邦批评之后,憋了一肚子火,好几天不理睬老邦。老邦在检讨会上向他明知故问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总不理我?”
老正拙嘴笨舌没答上来,正在舌头打结,和老正私交很好的老振在旁开口了:“住在一个屋子里哪有那么多的话?我就看不出有什么奇怪,老正本来就不善辞令,不爱说话。”
“对啦!”老正的舌头立刻灵活起来,“我本来就不爱说话。”
老邦吃了这服药,于是又翻了一阵儿眼珠。如果老正是这服中药里的君药,老振正好是一味臣药。
几十名全体伪满战犯中,最令所方头痛的,还数“大下巴”。在别人中间发生了无原则纠纷,管教干部一出面或者看守员说几句,至少暂时可以解决。在“大下巴”那里就不行了。如果谁批评了他,就等于点着了火药桶,他会大肆咆哮,还会坐在地上耍死狗。他引起公愤的事情也实在太多,比如借口痔疮非要在室内大便不可,看戏时非坐前面不可,发现前面只有矮凳,没有椅子舒服又非要换回后边不可。有一回他看见病号张景惠吃软糕,他也装病,一看非病号吃肉包子他又要吃普通灶。此外,什么用肥皂垫桌子腿,学习时打盹儿,等等,要写起来足可比我这本书还厚。有一次,别人批评他吃饭总是把饭粒掉一片,是糟蹋粮食,他反而见怪道:“吃饭哪有不掉饭粒的?”有一次别人批评他学习时打盹儿,他咆哮了一阵儿,说:“你们这是叫自己活,不叫别人活的个人主义!”别人没法,报告了看守员,看守员到了号里,叫醒了他,问他为什么坐着睡觉。他说:“坐着还能睡觉?”
“你不是闭着眼吗?”
“闭眼是休息啊!”
“这不是休息时间,是学习时间!”
“学习,我正是学习,闭眼可以记得清楚。”
看守员报告了管学习的李科员。李科员把他叫去,对他说:“假如一个人一点儿不知自爱,能改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