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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禾坐在地上。羊群星散在黄土岗梁上。牟百富远远地走过来说:“禾禾,我来看看闺女。”禾禾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说:“大,你闭上眼睛张开嘴。”牟百富闭眼张嘴。禾禾把一块糖剥开:“大,不许偷看。”“禾禾,你比镇长、县长都厉害。”
禾禾把糖块塞到牟百富的口中。牟百富咂咂嘴巴:“甜,还是我闺女向着我。”禾禾笑着:“出油那天,麦狗满天撒糖,我捡的,一直没舍得吃,我这还有。”
牟百富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帮我找只羊。”禾禾问:“卖啊?”“不卖,大馋了。”“大,你馋了,你自己找。”“禾禾啊,你真是个孩子。养羊做什么?就是吃肉的么。一说找个羊,你就舍不得了。好,我自己找。”
牟百富打量着羊群,禾禾背过身去不看。牟百富走进羊群扯住一只羊的耳朵:“就这只了。”禾禾转过头来:“大,不能给你这只。”“这只怎么就不给?”“这只羊长得好看。”“好,好看的给你留着。”
牟百富又在羊群中扯住一只羊的耳朵:“那就这只了。”禾禾说:“这只也不给。这只羊听话,从不乱跑。”牟百富又松了手:“禾禾,那只长得好看,你不给我,这只老实,你又不给我。你说,到底给我哪只?”“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好,我可要动手了,抓到哪只算哪只。”禾禾不情愿地转过身去。
牟百富重新进入羊群,转了一会儿,又把一只羊的耳朵扯住:“禾禾,就这只了啊。”禾禾说:“大,我没看到,我也不知道。”“好,我闺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牟百富哈哈笑着,把一根绳子拴到羊脖子上扯走了。
牟妻正在晒衣服,牟百富牵着一只羊走进院子。牟妻说:“不年不节的,你怎么要杀羊?”牟百富说:“什么叫年什么叫节?那还不都是人定的。什么时候觉得嘴巴馋了,什么时候就是年,就是节。”
牟妻说:“你当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你是要请那个温州的周老顺吧?”牟百富说:“我自己就不能吃只羊了?”“出油那天,你就说要请,这都过去个把月了还不请,我早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等着人家请你呢!人家没请。你这是做给人家看的。”“人家有本事把咱地里的油钻出来,这只羊就该吃。”
牟妻说:“对,该吃。”牟百富说:“上次他来,我就告诉他了,有什么调皮捣蛋的,要他告诉我,他到现在也没来给我添麻烦,就为这,我也得请他。”
牟百富在窑前磨刀,他磨得极认真,磨几下,就举起对着日光看看刀刃,又用指头试试,再磨。牟百富提着磨好的刀来到羊旁边,羊“咩咩”叫着。牟百富把一只手抚到羊背上:“小伙子,别擦眼抹泪了。当了羊,就是羊的命,早晚都要挨一刀,都是锅里的大块肉。早进了锅就早托生。记住,想不挨刀下回别托生羊了,千万别想不开。”
牟百富把刀叼在嘴上,将羊用绳子捆起来,羊惊恐地叫着。牟妻从窑里探出头说:“百富,弄远点,听那叫声怪吓人的。”“娘俩一个毛病。”牟百富拖着羊向大门外走去。
锅里热气腾腾,大块的羊肉在锅里起伏着。牟百富靠在被子上坐着问:“禾禾不是回来了吗?”牟妻说:“叫她干什么?她放的羊,见不得在锅里炖。”
牟百富立在窑前喊:“禾禾,你去周老顺家一趟,就说我请他吃饭。”牟妻说:“百富,请人家吃饭,还能叫一个孩子去?还是你去请好。”
牟百富说:“我去请?你觉得他是大老板了是不是?你想想,在咱大窑村,我什么时候亲自上门请谁吃过饭?他周老顺一家三口,六只脚踩在大窑村的地面上。你说,用得着我拖着两只脚去请他?”
一号井工地上,一辆辆油罐车在排队,周老顺立在车队旁,一脸的笑。
禾禾来到跟前说:“周叔,俺大让俺来,请你到俺家吃饭。俺大说了,叫你现在就过去。”周老顺说:“禾禾,说起来,我真应该请你大吃顿饭,可这些天事太多了。今天我也去不了,一个老乡有点事,车快到了,我得去一趟。”
禾禾问:“周叔,你真不能去啊?”周老顺说:“真不能去,告诉你大,哪天我请他吃饭。”
羊肉还在大锅里冒着热气。牟妻忙着切菜。牟百富还是靠被子坐着,半眯着眼,竖耳朵听着什么。
禾禾进来说:“大,周叔说他有事,不能来了。”牟百富睁开眼睛:“有事?他没说什么事?”“说了。他说有一个老乡找他。”“噢。他还说什么了?”“还说谢谢你,等他有工夫,要请你吃饭。”
牟百富笑了:“禾禾啊,好,你这一趟没白跑腿儿。来,请客不到,咱自己请自己。开饭。”
周老顺没蒙牟百富,他的确有个饭局。他到窑洞饭店去见四眼。四眼说:“老顺,真给面子啊,说来就来。”周老顺说:“真的没时间,前两天又和县里谈了块地。你四眼叫来哪敢不来。什么事这么急啊!”
四眼和周老顺一起走进屋里,四五个人从桌旁立起来。四眼说:“诸位,这就是我常说过的朋友,周总周老顺。在座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咱温州老乡,程总程天才,吴总吴大发,何总何卫兵。周总周小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