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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新说:“有老顺在,我不敢称总。我是老顺的学生。”周老顺奇怪:“你是四眼的学生还差不多。我是种地的,没学生,高帽戴错了吧?”
周小新说:“周总,那次,你披着大花被面卖鞋,鞋被人全包了,我当时就在人堆里看热闹。也就从那一天,我把你当成了老师,就当了销售员。只是,我卖的不是鞋,是瓷器。”周老顺:“这么个老师啊,出洋相了,见笑。”
周小新递给周老顺烟,周老顺说:“谢谢。媳妇管得严,哪敢啊!”四眼笑:“媳妇管得严?糊弄谁啊!就他这人,成亲的大花被,说拆了就拆了,还披着满大街招摇。别说一个媳妇,就是十个媳妇能管得了他?”众人大笑。
周老顺说:“在家归媳妇管,到了你四眼这儿,就归你四眼管了,你愿意怎么糟蹋老实人,就怎么糟蹋吧。”
四眼端起酒杯严肃地说:“现在,我郑重宣布,今天把老顺请来,把诸位老乡请来,要完成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这个重要的事情就是……”周老顺说:“四眼,又把俺们当成小学生了啊?”四眼说:“这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请诸位吃饭、喝酒。完了。句号。”一片笑声。
周老顺说:“四眼,大家聚一聚我高兴,喝酒更高兴。可是,你要明天请,我就更高兴了。我那儿的村支书牟百富今天请我喝酒,你要今天不请明天请,我可以连着喝两顿酒。”四眼说:“老顺,你真有福气,我到陕北也常喝酒,可是,都是我请人喝酒,从村长请到乡长,从乡长请到县长。你是村书记就请你喝酒!”
周老顺说:“人家不是请我,是请的温州人,这说明咱温州老乡在陕北立起了牌子!”四眼说:“好!就为这个,咱们干一个。老乡见老乡,咱不泪汪汪,咱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众人喝酒。
四眼说:“老顺哥,今天既是请你喝酒也是给你介绍条路。明说吧,这几位老乡不仅是老乡,也是我的投资人。这几天我就要开新井了,正请他们再给我增加资金,借机会给你介绍下,都认识认识。”周老顺说:“四眼,你的一号井出油量还不大呢,怎么就急着开第二口啊!稳健可是你一向的风格,你变了。”
四眼说:“有你老顺哥在前面领跑,我不奋起直追能行吗?再不多开几口井,恐怕陕北地下的油都让你抢走了。我是真为你着想,要想再开新井,光指望打出来的油回收资金没那么快,你早晚得学我,多多引资,快快开钻。”周老顺说:“好事。我跟你嫂子也准备开第二口井呢,到时候资金有缺口可就找你了!今天的酒没白喝,干!”
牟百富接到谷主任的电话:“周老顺要钻第二口井了,给你发请柬了吧?”牟百富愣了:“第二口井?噢噢,听说了。要请还是请你们县领导,我这小卒子顶多去凑个热闹。”谷主任说:“老牟啊,周总能到咱这里投资,对发展县里的经济有很大的推动。全县的油区也不少,为什么专门到你们村了?县里是有考虑的,觉得你是老干部,能很好地配合。可是,总感觉……”谷主任不说了。
牟百富说:“谷主任,你别客气,我有哪些地方没做好的,你只管批评。”谷主任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上次开工典礼的时候,你没去,我就和金县长说了。金县长问起周老顺,他才去找的你。一般来说,当地的企业开工典礼,肯定要有当地的领导参加,所以呢,我就想问一下,有什么问题,你不好说,我可以说,金县长也可以说。”
牟百富说:“没什么问题。他来的时候,我还要腾出一口窑让他住,他说什么不住,住进了老窑。”谷主任说:“一定要注意搞好团结。要知道,在你们村里钻井,一口井可以带动一方的富裕。”“是富裕了,地上钻个大窟窿,还能不富裕?”
“行了,因为你是老干部,我才和你说这些事,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放下电话,牟百富气呼呼地走出村部,几个村民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他来到八爷家说:“八爷,我来是想听你聊聊闲嗑儿。”牟八爷说:“聊闲嗑儿?你一进门,不用瞅你那张脸,听你的脚步,我就知道你遇到什么闹心的事了,还能瞒得过我老头子!”
牟百富说:“八爷,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老。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钻井给闹的。”牟八爷问:“他一个外来的户,给他块地方钻个窟窿就不错了,还闹腾个什么?”“他还想钻一口井啊!”“在哪儿钻?”“就在原先那块地上。”牟八爷说:“他这是得寸进尺!上次,我就说那地方离咱们祖坟太近,你说上头答应,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还想钻一个窟窿?”“八爷,你听我说……”
赵银花疲惫地走回家,屋里黑洞洞没一个人,她躺到炕上。周老顺回来点灯,见到赵银花:“你回来了?”赵银花不语。“银花,你怎么了?”赵银花把一个存折举到周老顺眼前。周老顺伸手去取,她又将存折缩了回去:“老顺,这是什么?”周老顺笑了:“这陕北地方的人,都叫我周老板,我周老板还不认识存折?”
赵银花说:“这不是存折。”周老顺伸手去摸赵银花的头:“噢,这不是存折,我周老顺看错了。那你看看,我是谁?我也不是周老顺了吧?”“你是周老顺,可这东西真不是存折,是咱一家这么多年的全部家底。你知道吗?”“我知道。”
“老顺,你知道就好。咱一家子,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想不给你来着,可又怕你着急上火,给了你,我这心里就空荡荡的……”赵银花呜呜哭起来。周老顺叫:“银花,银花。”赵银花还哭,周老顺也哭了。
天上只有星星,没有月亮。远处的野地里,一个黑影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朝老窑走来。那人头上戴着个布制的头罩。蒙面人靠近老窑的窗户偷听。
周老顺和赵银花正睡着,忽然一声响,一个东西落在屋里地上。周老顺从土炕上坐起来,下地点灯,看见窗上一个大窟窿,地上有一块鸡蛋大的石头。周老顺开门出去,在老窑前四顾,见没有人影,就进屋来。
赵银花问:“看到什么了?”周老顺说:“看到了,天上有星星,没有月亮,地上有黄土,没有脚印。”“能是什么人呢?”“不用费心思了,这种事,我小时候也干过。为什么?就为了摔跤没摔过人家,扔块石头,出了气就好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