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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刚醒的,路先生,小张不过跑开去接个电话……”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还和我狡辩个什么劲儿!”
“路芒你要走就快走,你要训人就滚旁边,别堵着我道,快给我让开——”
伴随着焦急的低吼和纷乱的脚步声,叶子悬和路芒气急心忙地穿过走廊想冲进病房,谁也不让谁,一起喊着“小小”,一起卡在门口,撞了个趔趄。
两人同时愣了神,床上赫然是空的,小小不在病房里。
“小小!”
“滕小小!”
有那么一瞬间,旁边的护士当真觉得这两个俊秀的大男孩惊恐到面无人色。
路芒直扑向窗台,但窗户紧闭。叶子悬一个箭步冲进盥洗室,里面也空无一人。
还是护士小张尖叫出声:“床下!病人她在床底下!你怎么可以下床?!创口缝合处会撕裂的呀!”
——不想见任何人。这样的自己,真的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所有的眼光都在好奇地刺探,所有的言语都站在道德的云端评价裁决。指摘也好、误会也好、嘲讽也好、同情也好,没有一样是此刻的自己所能承受得起的。因为沙袋已经破碎了,那层看似坚韧、实则脆弱的皮囊已经迸裂,经不起击打,也经不起碰触。
——就让沙砾撒满地,静默无声地尘归尘,土归土,不要再有任何打扰,好么?
小小抱紧膝盖,蜷缩成婴儿在子宫中的姿势,深深躲藏在特制加宽的贵宾病床的床底阴影中。
“快来人哪!把病人从床底下拖出来——”中年护士大喊道,转眼瞥见路芒杀气腾腾的怒目逼视,赶紧改口道,“……快把病人从床底下拉出来……哦不,移出来……”
“谁也不许乱动她!”路芒怒不可遏地下令道,“把床抬起来搬开!”
“不!你们全都出去!”叶子悬突然掉转头对着所有人吼道。
“可是地板温度低,她这样躺着会对身体造成严重后果的!”护士小张毫不退让地吼回去。
叶子悬推开众人,不管不顾地侧身躺到了床边地上,凝视着床底下披散着头发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我叫他们都出去,我抱你出来,可以吗?”
众人屏息倾听,床底下却许久没有回应。
中年护士小声嚷道:“不行了不行了,必须赶紧把她弄出来。”
路芒紧皱眉头,不由分说把她们驱赶出去,反锁上门。然后返身精准快捷地把病床推移开一些,一把把小小从床下横抱了起来。虚弱的小小没有挣扎,像个布偶一样绵软地悬挂在他的臂弯里。
叶子悬隔着床铺,略带愤怒地瞠视着这个霸道粗鲁的家伙。
路芒仿佛完全忘记了叶子悬的存在,自顾自俯下脸贴近小小的耳畔,神情痛楚地低声告白:“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这样你就不会受到这些伤害。让那个王八蛋去死吧!以后有我和你在一起。我要你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只做我的女人。滕小小,我要娶你。让我照顾你,好吗?”
但此刻内心四分五裂的小小,仿佛再也听不见世间任何人声。
小小随着汹涌人流走出鹿港地铁站时,仿佛还听见背后有人低声笑着喊了一句:“地铁女爵”。她无暇回头,只是简单整理一下被挤皱了的宝姿裙,按摘录在手机里的地址朝应聘地点赶去。
位于璞江东岸的滨海市鹿港金融商业区,汇聚了数以百计的银行、商贸公司、世界500强企业和蜚声国际的汉东重要财团的办事机构。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数十幢挑战着亚洲级乃至全球级最高建筑高度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夺目金光,毫不客气地对峙而立,沉默而坚定地做着彼此的照妖镜。宽阔的璞东大道上,宝马、保时捷、玛莎拉蒂、宾利……犹如过江之鲫繁忙出没。对那些39摄氏度天气依然西服革履、头发纹丝不乱的金融客们来说,他们驾驶或乘坐的,是战车。在鹿港的每一分钟,他们都不是在享受,而是在战斗。
以前人们经常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请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纽约已经衰退没落,渐露疲态。现在,世界崭新的天堂和地狱就在这里——滨海鹿港。
——我没有人可以去爱,只有想恨、却连恨都恨不到的人。
——我只能送自己来这里。二十二岁半,台风过境、大雨滂沱后更加酷热的夏天,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小小仰起头,凝望了一会儿艳阳下巍峨冷峻的钢铁丛林,捏紧了火热的拳头,步履坚定地朝邵氏集团驻滨海总社的所在地——寰宇国际金融中心走去。
穿行过足有两个溜冰场那么宽阔、顶部二十多米挑高的底楼大厅,眼前一切宛若梦境:落地窗外花园里绿草如茵,喷泉飞溅的水花在阳光照耀下钻石般耀眼。大厅里三盏巨大琉璃水晶灯悬垂,设计简约却无比奢华的黑白纹意大利牛皮沙发上坐着谈笑风生的商务精英,他们喝咖啡的姿式全都那么轻松又高端。
一共有八部客用电梯,精心分类通向不同的楼层段。一个黑西装笔挺、笑容和煦的外国侍者欠着身,用英语问小小需要前往几层,小小稍微迟疑了一下,身后一个女孩就用流利的英语抢先询问邵氏集团滨海总社的前台是否在78层,该搭乘哪部电梯。侍者微笑着回答她先搭乘左边第二部直达52层楼,出门右转穿过中庭转搭另一部电梯前往。
小小咬了咬唇,感到没来由的气虚。对话她可以听懂,但也听出了自己同这个世界之间相隔多少距离。不自量力也许是全宇宙最虚妄最悲伤的努力。但是她不打算逃跑。因为低头看自己,两手空空。就算前方再风急雨骤,转身望背后,也不再有母亲和家庭小屋的遮蔽。原来的世界里,仅剩不多的美好的东西也都已经破碎。比如对爱情的坚贞信仰,比如善良和纯真,比如心底深处平淡安稳生活的小小梦想。毁于命运,毁于青春的盲目和无知。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不起我,但我绝对不能再看不起我自己。
——至少,要拿出冲锋陷阵的胆量和勇气。
——母亲、家庭、爱情、尊严、贞洁……全都不在。因为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所以才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