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番外三:我将余生来爱你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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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替她抄佛经,说她笨,‘字都写得这么难看,带出去会丢他的脸’。他任她打他,笑着说,“打了我就不生气了啊,我今晚还跟你睡。”他带她看昙花,一整夜都不开。
他出征前,她抱着他哭。
他回抱住她,语气沙哑而坚定,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我一定会回来的,就算当逃兵,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他吻她的额头,唇瓣滚烫:“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这些话,当年她信以为真。如果他真的爱她,又为何这么对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然后,杀了她。
一只小手抹了抹她的眼睛。孩子看着她,小声说:“娘亲乖乖,不哭了,不哭了。枫哥儿真的会听话的。”
他用她曾经哄他的话来哄她。
“娘亲没有怪你。”宜宁将孩子紧紧抱住。
宜宁回去后,决定把今天发生的事忘掉。
但是就算她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她的。她全幅心思都在陆嘉学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那天有什么异样。
直到芷娘来陈家拜访,然后委婉地跟陈老太太说起:“……您可还记得那天的宋将军?”
老太太怎么会不记得。
芷娘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犹豫了一下说:“那天宜宁同我们一起去了宋家,找枫哥儿的时候被宋将军看到了。宋将军似乎……似乎看上了宜宁。想娶她做正室。”
老太太吃了一惊:“宋家?但这……”她一时想说宜宁是有孩子的人,一时又想问宋将军怎么就看上宜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芷娘心里也是满腹狐疑,虽然她是对宜宁客客气气,但那多半是看着老太太的面子。她心里从没将宜宁当做是老太太的女儿,宋将军这么好的门第,她嫁的人家都比不上人家,怎么就……怎么就看上罗宜宁了呢!
她虽然容貌是好,但毕竟带着一个孩子啊。身份也不体面,虽然叫老太太收做了义女,但毕竟还是陈家的半个下人。
“您问我,这事我也稀奇着呢。”芷娘长出了口气,“还是宋将军派人找到了老爷头上,老爷跟我说的。还特地叮嘱过我了,这门亲事您势必得让她答应不可。不管是你我,还是陈家,都得罪不起宋将军。而且有了这样一层关系,不怕以后宋将军不照顾咱们……宋将军的背后,那可是都督大人……更何况,宋将军这样好的家世门第,看得上宜宁是她的福分,宜宁嫁过去也只能说是高攀了。”
老太太听到这里,也是心里微微一动。
她是想着宜宁嫁了这人也好,以后荣华富贵自然是没得说的。她留在陈家,自己还能庇护她几年。以后等自己去了,两个儿媳要是稍看不惯宜宁,她和枫哥儿该如何自处?
“我也不知道她的意思,宜宁这个人看似温和,实则坚定。她不愿意的事,别人可是怎么都强迫不来的。”老太太说,“我得找她来问问。”
芷娘听了有些急:“她如何能不答应!”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有什么资格不答应。这样的门第,换做是她也早欣喜地答应了。
老太太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叫人去把宜宁找来。
宜宁一听宋将军想娶她,眼神闪烁,很快就摇了摇头:“多谢大小姐一片好意,我不想嫁。”
别说芷娘,老太太都有些惊讶,她立刻拉着宜宁的手劝她:“……你难不成,还有守节的心思?你原丈夫既然这般对你,不妨另嫁了旁人。”
宜宁苦笑,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在陈家的地位有些尴尬,老太太在还好,她要是不在了,这个境地如何处得。如果这是个别人,不管她喜不喜欢,为了枫哥儿她都会嫁。但这个人是宋将军啊!嫁给他,恐怕迟早有天会被陆嘉学发现的。
“实在是对不住您,这人我真不能嫁。”宜宁异常坚决。
芷娘本以为此事是十拿九稳的,谁知道宜宁却不同意,她找大太太、二太太说项都没辙,只得带着遗憾回去,给宋家递了信。
宋将军那天见到宜宁动了心思,非要娶她,家里老娘本来想给他找个身家清白的姑娘,这宜宁连孩子都有了算怎么回事。却是拗不过儿子的意思。他们家不是文官,武官家庭里,当家有爵位有功名的说话就是一切,所以宋将军说一不二地要娶宜宁。
本也以为她不会拒绝,宋将军虽然是续弦,但现在想嫁给他的,比宜宁身世好的,当真不知道有多少,听到芷娘的回信时,他还有点惊讶。
“怎么了?”他正在陪陆嘉学喝酒,陆嘉学就问了他一声。
宋将军苦笑道:“看上个女子,虽然已经嫁人有了孩子,却没有丈夫,我本想娶她。谁知道她倒是不愿意。”
陆嘉学也意外,笑道:“哪家女子这么不识抬举,不如大人亲自去给你提亲?”
“大人说笑了。”宋将军笑笑,他知道陆嘉学不过是说说罢了。
陆嘉学自然就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只是摇晃酒杯,想起当年去给她提亲的时候。
她很高兴,当她听说自己能嫁给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抿着嘴都藏不住笑,他看得满心愉悦,并带着说不出的轻松。
幸好自己有这样一个身份,所以想娶的那个人,也愿意嫁给他。
洞房那天,他用喜秤挑了她的盖头。却发现她低着头,好像吓得挺厉害的。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那脸蛋像是霜雪凝成,细软绵甜。
男人开荤之后,恨不得夜夜春宵。她怕又不敢拒绝,直到有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在他按着她往床上去的时候,踹了他一下。
陆嘉学有点惊讶地看着她。
宜宁红了脸,她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出嫁从夫,夫君说什么她都不能反驳,更别说踢他了。但她当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脱口而出:“我不要,你自己去睡!”
她说完脸色就一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强作镇定,冷静地看着他。
没想到陆嘉学却笑了笑,放开手:“好吧,我不打扰你,那你继续做你的袜子。”
袜子还是给他做的。
宜宁一直在试探,猫儿伸出爪子一样,直到发现周围是安全的,她才会露出本性。
陆嘉学就忍着,纵容着,引导着。不动声色地这么宠着她。
她就真的像猫儿一样,他看书的时候,她到他身边来坐下。陆嘉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她一眼先没有动,她却自顾自地拿出了几个扳指,然后抓起他的手,用他的拇指试戴。
“你要送给我吗?”陆嘉学问。
她摇摇头:“谁要送给你了,我看公公的扳指裂了,才准备选一个好看的送他,你别动,让我好好试。”
她抓着他修长有力的大手,他的手因为习武经络微微凸出,而她的手却又白又软,手背还有小窝。她这么瘦,手背却有小窝,真是孩子气。
好吧,让她试吧。陆嘉学放松手指,任她试戴。
到最后她说:“好了,这个最好看。”又说,“既然这么好看,就勉为其难送给你吧。”
陆嘉学笑作一团,觉得她口是心非可爱极了,把她按到榻上吻。
陆嘉学垂下眼,又喝了口酒。
烈火一样焚烧到了胃中。
这样的孤寂和萧冷,他受够了。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
这会让人疯狂,让人绝望。漫漫的永无止境的黑夜,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在耳际,然后发现那是错觉。近得好像在周围,但是清醒过来却什么也没有,遥远得无法触及。
宋将军看大人的脸色又冷漠下来,不敢再多说。
回头却找了媒人去陈家亲自提亲,而且不日就送上了聘礼,足足二十担,聘金也有一千两。
老太太一看就急了:“……我们没说答应,怎么就送了聘礼来!”
把聘礼退回去,岂不是打了宋将军的脸。
大太太比较冷静:“宋将军这意思,不就是说咱们不答应也得答应,不容咱们考虑。娘,我看您还是把宜宁嫁出去吧,宋将军我们怎么惹得?”
老太太叹气:“可是宜宁不愿意,我又有什么办法。”
大太太则笑一声:“咱们家养她几年,也算是够仁义了。这时候怎会容她再得罪宋家?宋将军虽然比她大了十五岁,但正当壮年,嫁了有什么不好,她自己也没个出身,还想挑个什么样的不成?”
老太太听儿媳这么说,有点不高兴。
宜宁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她要是贪图荣华富贵,早就答应了。她不嫁肯定有她的理由。
那大太太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什么,附耳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一声。
老太太听了面色严肃,语气也变了:“这是真的?”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诳您老人家,我也胆战心惊呢。您说宜宁是上了族谱的,真要是跟让哥儿勾搭上了像什么样子!我们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老太太面色数变,等晚上宜宁给她炖完汤后,把她叫了过来,面色冷淡地说:“宜宁,宋家那门亲事,你还是得答应。”
宜宁一愣:“老太太,您不是说由我……”
老太太摆手,慢慢地说:“你跟让哥儿的事,多久了?”
宜宁嘴唇一咬,立刻知道老太太指的是什么,她立刻说:“我一向见着他都避着走,怎么会有什么!您要相信我啊,我伺候您几年,何曾动过那种心思。”
老太太旋即缓缓地叹气:“但是让哥儿动了。”
“老太太……”
老太太阻止她说下去:“宜宁,我这几年对你,可是好?”
宜宁自然点头。
老太太叹道:“宋家已经送了聘礼过来,我们分明回绝了,但人家仍然送了聘礼过来。所以这事就由不得你不嫁了,人家分明就是一定要娶你的,否则陈家也会被你连累——更何况你要是留在陈家,和让哥儿真的有了什么,才是让陈家蒙羞!”
听着老太太的话,宜宁不觉已经是哭了。她擦了擦眼泪,突然有种天地为大,无处可去的感觉。
那宋将军怎么就瞧上她了?
她这时候贸然离开,岂不也是连累了陈家?老太太这几年待她没话说,不可连累了她。
“我给你准备好嫁妆,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那宋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宋将军既然非要娶你不可,总是喜欢你的,你别怕。”老太太声音柔和许多。
宜宁已经不哭了,而是稳稳地福身:“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全凭您的安排。”
由不得她选,那就听天由命吧。也许陆嘉学已经不再记得她了,也许根本遇不到陆嘉学,亦或许以后见着他就躲着走,她只能这么想了。
宋家得了消息,陈家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双方才开始正式地走六礼,那宋将军知道宜宁不过是陈家养女,怕她出嫁时她的嫁妆不够,另外从自己的私房中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补贴给宜宁,嫁妆是算作女方的钱,这笔银子就是送给宜宁了。
她听说后轻轻叹了口气,这宋将军当真是个好人。
府里忙着给宜宁准备嫁衣、嫁妆,平日看不起宜宁的,也觍着脸来跟她说话唠嗑。
枫哥儿虽然才四岁,但他小小年纪已经十分聪慧,自然明白是娘要再嫁了。他不高兴,他觉得娘亲就要被别的叔叔抢走了。
他知道娘亲不是自愿的,只恨自己还太小,保护不了娘亲。
“枫哥长大后,一定要有出息。”小小的孩子抱着她的腿,有些沮丧地嘟囔着。
宜宁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蛋:“又怎么了?”
“不能像爹爹一样没出息,护不住娘亲。”枫哥儿说,“如果枫哥儿也是个大将军,娘亲就能想干什么干什么。”
宜宁听了就笑了。
枫哥儿毕竟还小,很多事情他不明就里。
当然了,他爹究竟有没有出息这个问题,枫哥儿明显没有清楚的认知。
“好,娘亲等你长大。”宜宁把孩子放开,看着男方送来的聘礼单子,她突然怔了怔。
那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她面前,凑近了看她在烛台下写字,一看就啧:“这不是要给祖母抄的经书吗?……你对对子不行罢了,写字怎么也不好看?还比不过我。”
太夫人让她们几个媳妇手抄佛经,她找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当枪手,但还不够。
宜宁转个方向继续写,不理他。
闺阁女子,她重女红刺绣,管家灶头,又不重诗书才艺,术业有专攻好吧。她给他做的袜子不就又妥帖又暖和吗?
陆嘉学就夺了她手中的笔说:“来来,我帮你写几篇。我看就你的丫头都抄不过来了,但你的字太不好看了。拿出去会丢我的面子的。”
她薄唇一启,终于开口:“……你还是出去玩你的吧。”他一个走马斗鹰的公子哥,字迹能比自己工整到哪里去。
陆嘉学却伸手,将她环在自己怀里。
宜宁被他环住,就一时失了神。抬头只看到他干净的下颌。
“你的聘礼单子可是我亲手写的呢。”这个人不紧不慢,温醇地说。然后就这么环着她写字,竟然写出来真的工整漂亮。
再后来想想,他陆嘉学什么不会啊,武功谋略,扮猪吃虎,谁知道他漫不经心的笑下面掩藏着什么。
她一直在想,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能伪装得这么好。伪装得让她以为,他是真的爱她。
宜宁回过神,觉得自己其实从没有一刻忘了陆嘉学这个人的。
她一再地告诫自己,如今的陆嘉学是陆都督,她应该要牢记这点。
宋将军因为终于要成亲了,成天喜气洋洋的谁都看得出来,去陆嘉学那里汇报的时候,就顺便送了他喜帖,然后向陆嘉学拱手:“还请大人有空来喝酒。”
陆嘉学翻了看时间,笑道:“不巧,那天恐怕有事来不了。不过礼我会让人带到的。”
宋将军又敢说什么。
陆嘉学把喜帖递给管家,又不经意地问:“你这娶的是哪家姑娘啊?”
“说来这个还沾大人的福。”宋将军把那天的事讲了一遍,“……就是那个孩子的娘亲,我一见就觉得喜欢。”
“既然有孩子,想必原来是有婆家的?”陆嘉学难得今天这么有空,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倒是有雅兴,娶个老婆还送个孩子。”
宋将军道:“我听人说是她丈夫抛弃了她,所以陈家才收她为义女,她一个弱女子,又带着一个孩子,除了嫁给我还能怎么办。我也不嫌弃那孩子,小小年纪异常聪明,以后培养得好,指不定还能拼个功名回来。”
宋将军自然盼着赶紧把人娶回来,三礼六聘,不过十余天就走完了。
出嫁时正是初冬,外头飘起小雪。
宜宁站在栏杆旁看了会儿雪,黄昏已至,梳整好新娘子的凤冠霞帔,戴上红盖头,被背上了花轿。
枫哥儿则被宋家派来的婆子领着,跟着一起去了宋家。
宋家张灯结彩,鼓锣喧天。
新娘子进门,由新郎以大红绸花相牵进了正堂。
不知怎的,宜宁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自己初次出嫁的情景,拜堂起身的时候,一双修长匀称的大手伸来扶她。她当时想着,那样的手,主人一定不会难看的。
她要起身的时候,同样对方也伸手来扶她。
不一样的手,一样的有力。
她突然生出一股人事全非的悲凉,一时没有搭上他的手。
宋将军的手僵持了一下。这时突然有人大步跑进厅堂,附在宋将军耳边说:“老爷,都督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