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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欠哑然:“说得对。谢谢提醒。”
但是那把锈刀断了,芦焱苦恼地看着。
芦焱:“贵方的宝刃在哪儿磨制的?”
小欠愣了一下,然后没精打采地指了下某个角落。
小欠:“那边有块够硬的石头。”
芦焱去打磨他的锈铁片,而小欠看着他。
小欠:“我想跟你谈笔交易,何先生——或者管他什么先生。”
芦焱:“那你先得等我攒足了本钱,现在我是一文不名——好像你也是?”
小欠:“别挖苦,你听我说。其实种子在我们眼里不重要,屠先生要它是想摧毁你们。若水先生光对付屠先生就喘不过气来了,哪还有力气去惹你们共党?”
芦焱:“不重要你怎么会坐到这里来的?”
小欠:“我们想要那东西,因为屠先生想要,凡是屠先生想要的东西我们都不能让他拿到。屠先生这些年把我们逼到什么地步?不比你们共党好多少,这回更搞到横尸街头,剩下的人也活不了几天。屠先生不要和解,只要绝对的权力。”
芦焱在挖着墙,比刚才更加用力:“……我知道。”
小欠:“你怎么会知道?”
芦焱:“我就是知道。”
小欠:“总之,我们若水一系很想和你们和平相处,可屠先生步步紧逼,我们早就举步维艰,再不扳回一局,先生要有性命之忧了。总部对你们的种子一直很有兴趣,所以……我们动手了。”
小欠:“可事情立刻就失控了。”
芦焱:“你们打算内斗时就已经失控了。”
小欠:“是啊,当活在日军的枪杆子下,我觉得……真是内斗。”
小欠在发呆,这些天,对他,对芦焱,对船帮和共产党,甚至对屠系都是噩梦。
小欠:“见过斗狗吗?要把狗的眼蒙上,它们的嗅觉和听觉很好,会跟对方撕咬到死。可它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要撕要咬——我的世界一向如此。”
芦焱:“你不喜欢这样,又干吗认可它是你的世界?”
小欠:“又能怎样?”
芦焱:“反正我一直到今天还在找我的世界。”
小欠实在受不了他那重复的动作:“能不能别挖了?”
芦焱接着挖:“顺便挖挖洞什么的。”
小欠:“好吧,随便你了。我只是告诉你,我们对贵党没有敌意,至少若水先生个人没有敌意,要种子是为了保身。我代表先生向贵方保证,扳倒屠先生,然后我们将会通力与贵方合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芦焱沉默,因为这个古怪的提议。
芦焱:“把我们搞死之后,你们通力和这个死人合作?”
小欠:“不是!你们一定还会有备份。你们现在不是要把种子送达上海吗?把种子给我,你可以立刻通报延安让它报废,而我们会全力帮你们送达真正的备份!我们还可以帮你们对付屠先生,因为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芦焱哑然,呆了好一会儿。
芦焱:“……很荒唐,我觉得。”
小欠:“说荒唐,因为你不了解官场。拿到了就是奇功,至于有用没用,可以推诿给别的倒霉蛋。”
芦焱:“如果你们拿到了密码,我们却用密码发送假消息,那岂不害死你们?”
小欠:“对总部也许有害吧,可对若水先生有益。先生因此可得到晋见总部的机会,不至于再这样被屠先生拿钝刀子割着却无还手之力。”
芦焱脸上是不信任的表情。小欠看看他,舒了口气,同时也下了个决心。
小欠:“好吧,我告诉你的是秘密,因为我想取信于你。若水先生因为一九二七年的亲共态度早已失势,退隐在野,还得变着身份躲屠先生的暗杀。现在是屠先生唯我独尊。上海事发,屠先生把乱子变成了机会,时光之辈把我们赶的赶杀的杀,屠先生则自官场彻底清我们出局,他这回是必杀若水先生。”
芦焱:“你们的内斗跟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小欠:“还不明白?先生连去重庆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在上海做个隐士!种子在手,先生必须亲自送往重庆!凭先生之力,还能扳回局势的,他赢了,你们共党的日子也就好过得多!我们对你们一向还算温和的,以后会更加温和——去问你们的青山先生。”
芦焱:“那你就要等我们一起活着出去,再见到青山了。”
小欠叹口气:“是啊……我们做了那么多背信的事情,还来奢望你们的信任。”
芦焱起身,去拿水来润泽他一直在掏挖的墙洞。
小欠在良久的犹豫后终于伸手去摸了摸芦焱掏出的那个洞。
他愤怒地大叫起来:“你还在挖石头!你这个混蛋一直在挖石头!”
沦陷区公路上。时光在生闷气,因为身边的青山不光在打鼾,在汽车的颠动中老头子的脑袋都歪了过来,靠在他的肩上。时光一次次推开,他一次次歪过来,两人仿佛在打一场全无意义的车轮之战。
行驶的车轮下发出一声枪声样的巨响,那是什么东西从车轮下崩飞的声音。
首车停下,整个车队停下。天外山们持枪下车检查,只见车下一块偌大的石头。
天外山:“他妈的,底盘都崩坏了!”
首车的灯光束照射出去,路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块一直延伸到光束尽头。
天外山:“这谁干的?”“游击队吧,他们就爱搞这套!”“他们会把整段路给挖掉的。”“被鬼子搞到饥荒连连,他们也饿到偷工减料了。”
嬉笑。然后开始搬开那些石块,那倒并不是太耗力的工作。
时光纹丝不动地在车里坐着,但已经把那支汤姆逊从座位下踢了出来。
时光:“一组搬石头。二组戒备。”
九宫:“是。”
他奇怪地看着倚在时光肩上的青山脑袋。时光嫌恶地再次把脑袋推开,同时对九宫狠狠瞪了一眼。九宫立刻跑向了队首,说笑声立刻没了,工作变得有序,二组视线向外,监视着四方。
青山醒来,揉着眼睛,他是真睡着了。
青山:“对不起对不起。没把你累着吧?”
时光:“别耍嘴皮子。外边有鬼。”
青山立刻安静了,他不再做任何干扰时光的举动。时光毫不放松地盯着前方。但手下平安无事地清出了可容一车通过的间隙,并无异动。
九宫再度回到时光的车边。
九宫:“可以过了。”
时光再度看了看四周,黑沉沉的,看不到什么。
时光:“走吧。”
九宫向前车挥手,前边的人上车,他们仍在戒备,只是放松了许多。他们没工夫清出整条路来,所以前车以极慢的速度从那条间隙中挤进。
依旧安然。
时光:“上车。”
九宫上车,时光的车缓缓发动。同时,尖厉的枪声。
时光座车的后胎被击碎,轮轴在自动武器的打击下飞了出去。司机将车猛然刹住,然后被一枪击中了脑门。
枪声是从青山所坐的那侧传来,时光将青山摁倒。他抄起冲锋枪,脸上有一种嗜杀的亢奋。
时光:“待着。”
他推开车门滚了出去,前座的九宫只比他慢了一秒钟。前车的天外山向这边火力支援,几个奔过来增援的人被公路边的袭击者用火力拦截。时光和九宫蹲在车后等待,他俩一枪不发。
时光分辨着黑暗里传来的枪声,直到冷笑。
时光:“王八盒子破左轮,加上几支一百式,就来搞我?阿部堪治嫌他手下人太多了吧?”
九宫:“日本人?”
时光没理他,倒是青山推开车门想从里边出来。
时光:“待里边,这车能挡点子弹。”
他撞上门,把青山关在里边。确实,那些小装药的手枪子弹无法穿透时光的车身,只能打碎窗玻璃。青山在车里躲避着飞溅的碎玻璃。车身边响起一声爆炸,火光和烟云。
时光看起来很高兴:“还带了手榴弹,有点意思了。”
一个人从公路那侧冲了出来,那是个敢死队性质的家伙,他直冲向这车。时光起身,汤姆逊的连射将那人身上携带的炸药都打得炸开。他的手下在底盘下就着爆炸的火光射击公路那边闪动的人影。
时光:“一个都别放走,尸体就是咱们给小鬼子的回话。”
对方的袭击迅速演变成溃逃,几辆车上的天外山追射旷野中的日本同行。他们已经离开了车队,甚至离开了公路。
青山在车里看着,直到听见身后的一声轻响。从路的另一侧站起一个人来,他一直隐忍着,即使唾手可得时他也没有对时光开枪。现在他大步走向他唯一的目标,车里的青山。青山在车里搜寻,时光没给他留下任何抵抗的武器,连能挡挡子弹的东西也没有。那个人径直走向已经被打得粉碎的车后窗,他的手枪已经举起。青山将一块碎玻璃向他砸去,这没能阻止刺客的动作,只让他的脸完全隐没在黑暗和鲜血里。他开枪。
然后汤姆逊的连射声轰响。时光站在公路那边,将枪里剩下的子弹倾泻在这名刺客身上。刺客抽搐着摔回他藏身的地方。时光将打光膛的枪扔给九宫,走向他的座车,他不关心他的目标是否还在喘气。他看了眼车里,青山安静地坐着,一手扶着前座,侧头看着他。
时光笑:“叫你老不死的,这条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青山:“幸亏你来得及时。”
时光:“有点后悔,其实你挨上两枪兴许就安静了。”他转向待命的九宫:“上车!走人!别挨到鬼子军队来!”
车队再次启动。九宫拖开司机的尸体,继续开车。时光重重地坐回青山身边,厮杀让他心情爽利。
时光:“老家伙,以后别信口雌黄地说我们不杀鬼子!”
青山:“哪有说。我是说凭你们的实力可以干掉更多鬼子,我们真正地齐心协力,借你的话,那现在的侵略军只好来这边卖鱼,或者……”他艰难地笑笑,“随便你说卖什么东西。”
时光:“卖肉啦!你这个老家伙总算有趣了一下!”
他重重拍打着青山,像没有隔阂的老朋友,直到他发现青山猛地抽搐了一下。时光看着这个老人痛苦的神情。
时光:“你……挨到了?”
青山:“还好啦。”
时光动作粗鲁地将青山佝偻的身子扳直。他看见了青山腹部深红的血渍,血渍在迅速扩大。时光咧了咧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你说不清那表示悲哀还是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