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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纳闷儿地看着他。
青山:“有棺材就好了,这行当有棺材就很不错了。”
时光:“……棺材。”
九宫纳闷儿:“要棺材做什么?”
时光:“……去买块墓地。”
九宫诧异:“买块墓地?”
时光不想让九宫看见他的表情:“埋了。”他走开,“别跟着我。”
九宫失声:“是不是还要办个丧事?我们杀了多少共党?哪个用得着棺材?”
时光:“他的丧事在活着时已经办过了,这一路上他都在办自个儿的丧事。”与其说他在说服九宫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他是先生的旧识,和别人不一样。给他副棺材也是对先生的敬意。”
九宫嘀咕:“三枪能打死的人一定要给他五枪,这才是先生在表达敬意。”
时光孤单地踱步于饭店四通八达的走廊,那些或堂皇或阴暗的角落,而他没法不看见青山一次次向他伸出的手。
青山:“给你。”
时光:“别烦啦,我已经把你埋啦。比起你该得到的,我做得太多了。”
青山:“给你。”
时光:“我不要。谁要共党给的东西?”
青山:“这不是你的错。”
时光疲倦地嘀咕:“……走开吧。”
青山:“我这条老命,你把它用得还不错。”
时光靠在墙上,又伤感又无奈地看着老家伙在他心中栩栩如生地闹腾。
时光:“讨厌的老头子,死了还这么讨厌……什么?你要给我什么?”
芦公馆。在爆炸中芦焱发现他的棍子又短了一截,而他还得用它去捅前路没完没了的地雷。日本兵在他身后呼喊,嘲笑。芦焱捅出了他的棍子,爆炸,天旋地转。芦焱睁开了眼,模糊的视野里,天花板起伏旋转,那不仅仅是因为眩晕,芦公馆仅存的三个人正试图把他搬上二楼。应小家是主力,并且竭尽全力,承担了芦焱上半部分的全部重量;芦之苇有心无力,他搬运芦焱的两条腿;芦天伦的出力主要在嘴上。
芦天伦:“我昨晚就觉得不对,可太太非说他是个叫花子。”
应小家只使劲,不解释。
芦之苇:“天伦,我待会儿会有点要紧的事跟你说。”
而芦焱用他仅有的力气对着过身处的日本旗竖起中指。
应小家轻叫,她早就没劲了。芦焱滚落在楼梯上,带累着芦之苇瘫坐在地。
芦天伦:“是太太先撒手的。”
应小家:“他刚才睁着眼。”
芦之苇:“还没死,不是死不瞑目。天伦你过来。”他一个耳光对着芦天伦抽了过去,“这是我儿子!你害的!想不想去姓阎的那里卖弄你的嘴皮子?”
芦天伦嗫嚅,沉默。混乱中芦焱晕过去,他被扔在床上。
芦天伦:“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神志不清的芦焱听着那些变了调的声音,不时勉力看一眼大得不像话的房间,视野里似乎飘着纱布和雾气。又一轮白手套和白大褂的检查。被医生扒开眼皮拿电筒晃着,被撕掉身上的破布,被消毒药水一次次地拭擦后现出了本色的肌肤。
医生:“感染性休克,多处外伤,一处枪伤,贫血,疟疾,器官衰竭。还有一种我不认识的寄生虫……”
芦之苇黑着脸:“那可是真正名士才养得起的东西,西人谓之神的明珠。负暄扪之,侃侃而嚼,又风雅又古朴。”
芦焱迷糊中被人扎针灌药,微笑和嘀咕——他现在得到了在一个家庭环境里能得到的最好的医疗照顾:“学名叫虱子,老爷。”
医生跟芦之苇低语:“无论他是什么人,都应该住院。”
芦之苇:“你知道他是什么人?正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住院的那种人。”
芦焱轻声为父亲注释:“是无论如何也会丢脸的那种人。”
他在药效中睡去。
时光从酒店里出来时精神抖擞。得力干将们在外边候着,九宫在身后紧跟着。
九宫:“确认了欠老板行踪。来自船帮内线的消息,他们下午见。”
时光一边上车一边表达着他的失望:“没有若水?”
九宫:“就若水几十年的深藏功夫,上回是我们最接近他的一次了。”
时光:“等他的走狗都变成了死狗,他就会露头了。”
青山站在楼梯上,诸多的枪口之间:“我们本来可以让日寇的血染红大地,我们倒在用中国人的血涂抹天空!”
时光有些怔忡。
九宫:“欠老板先不要杀——这是先生的意思。”
时光点头,但又有些不忿:“怎么越来越多的事,要你来告诉我先生的意思?”
九宫立刻择清自己:“我只是个传话的。跟咱们的电台一样,只传达最简单最要紧的意思。至于为什么,先生来上海后会告诉你。这也是先生的意思。”
时光很有趣地斜睨着九宫,直到九宫把一张纸递了过来。
九宫:“欠老板留着,但这些人必须尽快拔除,这也是……”
时光:“先生的意思。”他看着那张纸上的人名,“都是若水派系的人嘛。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你是不是也要说,先生的意思?”
九宫:“流泥坑。这上头有名字的三个人在那儿等着给欠老板接风,阔别多年,又是死党。”
时光:“很好,又是流泥坑。”
他阖目养神。
青山:“你出生在最穷最破的棚户区,连里弄巷都不是,它叫坑,流泥坑。管它是什么,孩子,回去看看。”
时光:“我回去看看。”
九宫瞟了他一眼,决定不搭他的话。
小欠和货郎走过流泥坑的泥泞,一辆脚踏车把泥溅在小欠身上。货郎瞪眼。
小欠:“走吧,别让先生久等。”
穿行于流泥坑的穷街陋巷,离开多年,现在小欠需要货郎引路。
小欠:“盛货郎,老谋深算了吗?”
货郎苦笑:“耗子干吗要挖洞?那是叫猫咬惨了。咱们也被屠先生打惨了。”
他带着小欠钻一条鸡窝似的通道。
时光的车停在贫民窟的外围,车上空无一人。九宫在空地上逗一个孩子,一发子弹在手心手背出出入入地好不神奇,引得那孩子瞪眼睛咽唾沫。时光从巷子里出来,身后跟着的两名手下正把刚用过的勒绳收进腕里。他对九宫的玩乐很不满意,手一伸把九宫抛离手心的子弹抢来扔了,然后从九宫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给那孩子。
时光:“别拿小孩子做掩护,真打起来他也帮你挡不了几发子弹。”他对那孩子,“快走吧。”
孩子被这个杀气腾腾的人吓得掉头就跑,手上钱倒是捏得生紧。
时光:“钱收起来!碰见他这样不要脸的又给你抢了!”瞧着孩子把钱收好了,不由感叹:“就算害怕,也知道钱是好东西,能买吃的。因为从小就怕大人说没钱,一听这两字心里就紧绷绷的。”
时光和手下回到刚才的巷子。
九宫:“问到了吗?”
时光:“问到了。”
九宫:“这点小事根本不必脏你的手。”
时光:“该来的总是要来。而且先生也说过,吃东西不妨先吃好的,做事情却要把最难做的放在前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