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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天伦:“老爷真有趣,谁敢动您的东西。”芦之苇跟他对上了眼,芦天伦只撑了两秒钟,低头。
芦之苇叹气:“虚啊,虚的哟……我的人怎就这么不成气候呢?”
芦天伦气馁,可又不想认输:“下人的气候要看老爷的雄心啊。这样生死的关头,老爷却去给儿子订相亲的衣服。”
芦之苇笑:“你是越来越喜欢掺和不该你管的事了。”他忽然正色,转了话题,“你说你想告老还乡?”
芦天伦:“是。老爷不喜欢天伦,天伦也想家了。”
芦之苇:“男人有两个乡,家乡,离家越来越远的野心之乡。大蠢还是大智,就看你要还的是哪个乡。”
芦天伦明白芦之苇话里的警告之意:“自然是男人都要回的那个家。”
芦之苇出了口气:“那就回吧。你只学会了我的缺德,却没学会……”他敲敲自己的脑袋。
芦天伦:“就这一项也够天伦混吃等死啦,谢谢老爷。”
芦之苇再也没理他,芦天伦径自下车,在车边跪地磕了一头,关上车门。芦之苇没理他,研究着刚给芦焱定做的衣服。
芦公馆。芦焱近似委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天这身衣服过于光鲜和隆重了。
芦之苇:“转过来。你自己看什么,是老子看!”
芦焱悻悻地转过身:“你又看什么?是卞小姐看。”
芦之苇:“袖口紧了点。”
芦焱:“我怎么没觉得?”
芦之苇:“不用叫裁缝了,他们那活儿还不如小家好呢。小家,去帮他改改。”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应小家帮芦焱把衣服脱下来,拿走。
芦焱很深刻地看着他的父亲:“做饭,打扫,缝纫,捶背……她好像会所有为别人服务的东西,可她不识字。”
芦之苇:“你觉得不好?那我告你个好消息,你那口子,所有与人为善的东西全都不会,居然能把老卞的里外两件衣服给缝到一起。现在你高兴吧?”
芦焱:“就算婚姻是交易吧。你做了笔划算交易——划算到了缺德的地步,可干吗逼我去做亏本生意?送上门去,找个你也不怎么认的儿媳伺候着,还跟他们去香港,倒插门?”
芦之苇:“山人自有妙算。”
芦焱怀疑地看着他:“要是你那妙算是我把人卞家连女儿带家产打包,包你一统商会——你可知道我不是干这种活的人。”
芦之苇:“他老卞发财靠的我,理财靠的我,人缘人脉靠的我。一统商会这种小事还用你?我今天动了念,明天就统啦。”
芦焱狐疑,但要在他爸的河里摸鱼,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芦焱:“天伦叔呢?怎么这几天不见他阴阳怪气啦?”
芦之苇:“他想回老家省亲,我看他年纪也大了,索性给了个长假。”
芦焱:“真想不出他还能有亲友。”
芦之苇:“也不用支三岔四地小家天伦了,想问的事你就直问吧。”
芦焱:“那笔钱怎么样了?”
芦之苇:“它已经不是死钱了。”
芦焱惊了:“就这么快?”
芦之苇:“慢的话那位叶尔孤白先生就不会觉得可畏了。昨儿一天,商会、帮会各给他上门一趟,商会见面就是下最后通牒,帮会见面就是亮了亮枪杆子,后来洋鬼子社团又跟他聊了聊驱逐出上海的问题。那位直了眼也弯了膝盖,他又不是罗斯福张伯伦,没炮舰没军队,再说驱出上海,他一个犹太流浪汉上哪儿去?”
芦焱体会了一下那位的处境:“别太狠。”
芦之苇:“我当然知道点到为止。可你呢,心慈不是坏事,能看见硬心肠人看不见的东西,但别手软,我不是说你要狠到能砸叫花子一砖头,那叫有病。别总是绊在一件事上走不开道,你我没有时间。”
芦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看着身后的父亲——自己没时间好说,但父亲这个没时间又是从何说起:“爸,你怎么从来不问我这钱哪儿来的?”
芦之苇:“见不得光的钱罢了,我天天在见。问的话我也知道你怎么说,说一堆鬼话。省省心,钱就是钱,见不得光的钱洗个澡就是见得光的钱。”
芦焱:“谢谢。”
芦之苇:“哈哈,心存感激?我跟你说个事你就不会感激了。你那钱啊,现在不是死钱了,它是黑钱。”
芦焱很有不祥之感:“你什么意思?”
芦之苇:“被冻死在行里看得见摸不着的那叫死钱。用点手法能摸得着还能换得出来的叫黑钱。”他笑容可掬地向儿子点了点头,“本店专事洗净各种黑钱脏钱,欢迎光顾。”
芦焱:“我觉得……你又给我挖了一个坑?”
芦之苇:“哪是挖了一个坑呢,是铺了一条道。做卞老鬼的女婿,人家股份利润是肯定要给你一些的,我嫁儿子呢,总也得给个嫁妆。所以呢,这个相亲你要铆足了上,女婿你要好好地做,生意你要卖力地干,钱我也会好好地帮你洗。这样乖乖地活个年把两年,又够市侩够奸商的话,钱就白啦。”
他乐得不行,而对一心想了却此事的芦焱来说,他描述的真是一种无尽的磨难。
芦焱:“你……这根本是给我脖子上套条锁链啊?”
芦之苇正色:“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大事是什么,只知道为了它你是随时可以再跑个十几年的,大不了到时来个我对不起你,下辈子还之类的,我呢,只在乎今生。”他又嬉皮笑脸:“所以呢,我把死钱洗成了黑钱,算是给个订金,你好好做人,我保证能付全款。洗净五十万分文不取也不是亏本生意,我赚了个能守家保业的儿子。”
芦焱听得干瞪眼,芦之苇扬长而去:“听说香港的海鲜不错,希望你吃得上。”
会所湖边,岳胜放下芦焱,将车开走。
芦之苇优哉游哉地从芦焱身边晃过,扔下一句话:“好自为之。你老子虽满口胡柴,却从不食言。”
芦焱跟随父亲,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第一次上台的模特。
把他带到卞子粹跟前:“转一圈,让你卞伯伯看看。”
卞子粹色迷迷疑惑惑地瞪着芦焱,让这位预备女婿有一种被扒光的感觉。
卞子粹:“好好。”
芦焱转圈的时候差点儿把牙咬碎了。
卞子粹点头不迭,外带敲打自己的额头:“怎么怎么……”
芦之苇:“怎么眼熟?”
卞子粹:“是啊是啊。老芦,你家二公子贵姓……我呸呸……这个大名?”
芦之苇:“单字一焱,芦焱。”
卞子粹在自己额头上拍出响亮的一声,叫并不多的客人回顾。
卞子粹:“那不是那不是……”
芦之苇:“商会提大包的对不对?——对你家千金他是久有贼心久有贼意啊,你年轻时干过这种窃玉偷香的事没有,老卞?”
卞子粹:“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啊。”他给了芦焱一个大拇指,“好小子,有种!”
芦焱:“……见笑。”
芦之苇:“令爱一向持重,这小子得不着手就来求我。只好带给你老卞看看,就这么个东西,没缺胳膊没少腿,就是骨头轻了点。”
卞子粹:“哪里轻了?骨格清奇,气宇轩昂,人中龙凤啊!哪里高就?”
芦之苇:“前些年在外地打拼,挣的钱黑不黑白不白。”他淡淡地,“一笔五十万的款子还要劳烦我通过商会来帮他洗。”
卞子粹吓了一跳,并不在乎那钱脏不脏:“原来还是我们的大主顾!长江后浪!大手笔!坐坐!”
芦焱总算能入座,但并不舒服,因为仍被卞子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名侍者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过来。
侍者:“先生,您订的花。”
芦焱看花,看芦之苇。芦之苇哈哈大笑。
芦之苇:“玫瑰就是示爱吧?这帮小家伙。”他看着卞子粹,指着芦焱,“他还订花!”
卞子粹合不拢嘴:“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芦焱只好和那捧玫瑰一起坐下,他觉得自己介乎花痴与白痴之间。
卞子粹:“贤婿啊……”
芦焱:“啊?”
卞子粹:“哦,这个……芦焱公子啊,融儿还没到。你去过商会也知道,她就没个准时的时候——不过要知道是你怕早就到了。你们打过交道是吧?”
芦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手,伤痕犹在:“……常打。”
卞子粹:“很多人叫我卞哼,意思是说话直。我也先直说,令尊和我一条裤子的交情,丑话早说过,商海无边,你忙到快四十没成家。我那小女也高不成低不就,快三十的人还不思归宿。所以我心里呢,你们就一对金童玉女,小女漏斗手流财命,我看你是个有心思有计较的人,以后两家合一,我卞哼的产业你要当芦哈的一样照应。”
芦焱一副嫌钱太多的痛苦表情。
卞子粹:“身在商海,却不以钱为喜悲,做大事的人!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