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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跟着那几个人拐进又一条巷子,他忽然愣了一下,他曾在这条巷子里见过一个叫赵老大的人。欧阳不由自主看看前边带队的那个人,他已经推开旁边的一扇门洞拐了进去。
枪声和爆炸声还在零星地响着,欧阳进了那个门洞所通的院子,他回头看看,几个人正用杂物和一面假墙把这条巷子布置得如同不存在一样。
邮差在一间绝不可能呆下人的房子前站住,他推开那道简陋的柴门,示意跟着他的人进去。欧阳诧然,因为那小棚子绝不可能塞下两个人。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屋子只是为一个地道口而修筑。
欧阳听着身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然后看见那张久违的脸,“赵老大。”
赵老大在夜幕下是同样苦涩的笑容,“等了你好久,请。”
“我也等了很久。”欧阳弯腰走进那间似乎有无穷容积的房子。赵老大没有进去,邮差在最后将只能内开的门关上。
欧阳下到地道,这地方显然不是仓促造就的,土壁上有木柱支撑,上边接着不知从哪里扯过来的电灯,一个水龙头里水珠滴答到下边的木桶里。
“你们一直藏在这里?”欧阳很难掩饰他的惊讶,这已经自成一个世界。
“换了好几个,这是最后一个,恐怕也是最安全的一个。”邮差多少有些得意,拿一个风灯给欧阳照着脚下的阶梯。
“很不错的地方。”
“挖了六个月。老唐说,这地方也许得用上六年。”
“六个月前就觉得鬼子会来?”
邮差点点头,神情里充满对他提到那人的尊敬。
越往里走空间越大,储存的食物在架上,电台上挑着用蚊帐改的防尘罩,那种细密入微是凭欧阳的急智做不到的,欧阳看了越多细节也就越对那个叫老唐的人充满尊敬。
地道终于到了头,欧阳站住,刚进来的四道风和守备军都在这里。他们的讶然比欧阳更甚,正坐立不安地四处看着。
邮差拧开墙边通往地面的一根铜管,仔细听了听,“鬼子没追来,大伙可以放心休息,”他冲周围所有的床做了个手势,“所有的,吃,喝,睡。”
几个人局促地坐下来,但更多的人看着那些吃的,直到邮差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欧阳走向邮差,“我想见赵老大。”
“他要去办些事,可能明天才能回来。”
“但是……”
“他说你应该休息,整个沽宁你大概是最该休息的人。”
“到了这里就是休息。”
邮差笑了笑,“同志,如果说身体是本钱,你真是个没多少本钱的人。”
欧阳摊摊手,他连争执的力气也没了,他从旁边的床褥上拿过一块布往地上铺,想把床留给别人。
邮差拿走那块布:“不,你上那儿。”
他指的地方是旁边,用布帘遮着,显然是相对优越的一个地方,而这种优越让欧阳恼火,“不,我就在这里,那里留给伤员吧。”
邮差笑笑,“那不是给伤员留的……不,那是给伤员留的。相信我吧,除了你没人会去那个地方。”
欧阳看着那个古怪的笑容,往那个小小的独立空间走去。四道风有点忿忿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小乞丐的头上胡噜了两下。
欧阳小心地拉开布帘走了进去,里边很黑,什么也看不见,也很小,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床边勉强能站下一个人。欧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急促起来。他站在墙边,站了很久,但该死的黑眩久久不退,他只能勉强看出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思枫。
思枫轻轻动了一下,“欧阳。”
“哎。”
思枫吐了口气,“我想是你,我听见你说话了。”
“我也是……我是说,闻到你的气味。”
“药味。”
“是你的气味,我知道什么叫药味。”
“你用不着把每件事都说得这么清楚,这样……太学究。”
欧阳笑了笑,他一直有些糊涂,直到什么东西触到他的手,那是思枫的手。欧阳下意识地握在手里,立刻觉得不对,“这样不好,这样人家……大家会误会的……至少,应该把帘子拉上。”
思枫没有放手的意思,欧阳再次觉得不对,“你说,拉上帘子,大家会不会更加误会?”可又突然下了决心,“还是拉上比较好,在我没来的时候它就是拉上的,那么现在并不见得因为我来了它就要是打开的,对不对?别人愿意怎么想都可以,但是他们应该想到,拉上了帘子,才方便于你的休息。你受伤了,是重伤,不是吗?”
思枫仍没有松手的意思。欧阳终于明白手不可能被松开,于是用没被握着的那只手拉上帘子,他现在终于有勇气凑在一个较近的距离看着思枫。
思枫躺在床上,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你该休息了。”思枫说,“这几天地上总传来消息,你在干什么,你又干了什么,有说你头脑发热,有说你智勇双全,我只想你到底有没有时间睡觉。”
“睡了。”
“睡了?”
“总有十来分钟吧?”
“两天?”
欧阳笑笑。
“睡吧。”思枫让出身边一块地方,这个动作很自然,毕竟他们这样生活过三年。
欧阳很自然地躺下,确切说是趴下,因为这样方便看着黑暗里的那个人。
“闭眼。”思枫催促着。
“睡不着,也不打算睡着。”
“你撑不了多久。”
“能撑很久,打个赌?”
“不赌,你太好胜。”
“我错了。”
“什么错了?”
“我不该拉上帘子。”
“别跟帘子过不去了。”
“可我想看见你,这光线太暗了。”
思枫没说话。
欧阳继续说:“你知道吗?越熟的人忘得越快,就这么三两天工夫我忘了你长什么样。”
“我也是。”
“下次再兵分两路,咱们得彼此留张相片。”
“同志,你忘了我们都是不照相的。”
“是啊是啊,真是坏习惯。”
“你真的可以睡了。”
“我能撑很久。”欧阳模糊地倔强着,然后真的睡着了。思枫看了他很久,轻轻地把被子一点点扯到他的身上。
“我刚想明白,帘子拉着,但你可以开灯。”
思枫停止了动作,直到发现欧阳只是极清晰地说了句梦话,才又给他盖上被子。
欧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