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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昕被吓得踩滑了石头险些滚下山去,四道风赶紧将她拉住。沙观止看得忽然叹了口气,“不过等打跑了鬼子再杀他,免得你们莽夫愚妇唠叨屁的大义。”
龙文章一直是风风火火地冲在最前面,他站住了,远山的那边映着些亮光,龙文章看着,“是开炮的闪光。”
“不是,”赵老大说,“听不见炮声。”
“当然是先看见,再听见!”
唐真说:“可我现在还是没有听见。”
“你们怎么回事?死硬死硬的就不进油盐?我说是的,它就是的!它一定是的!”龙文章忽然发现自己的暴躁有点没道理,懊悔地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石灰,让几个人看了看,“我去前边探路,安全就画个箭头,有事就画叉。”
“可是……”
龙文章轻轻拍了拍赵老大,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思枫被邮差搀扶着来到赵老大面前,“他要回家了,想跑想飞,归心似箭。”
“老天保佑,别让这家伙失望。”赵老大说。
飞奔的龙文章在树上画上第一个记号,他是那样快乐和焦急。
4
机场的刑房里,廖金头被绑在椅子上,手指拼命挣扎着想避开刺来的针头,“很痛!真的很痛啊!长谷太君,我真的什么都说了!”
长谷川无动于衷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剔着指甲,“你什么都说了,但我们什么都没抓到,那里只有几个浪费粮食的老头子。”
“我知道的真都说了!”
“痛苦有助于回忆。”长谷川说。身后刺耳的尖叫声立刻响了起来,他站起来出去,“这是一只快被榨干汁的烂柠檬,那几个人恢复得怎么样了?”
“有两个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您最关心的那一个……我们的医生诧异他能活到现在。”
“告诉那位乱发感慨的医生,治不好那个人,他就只能感慨自己的人生。”
“是!”
长谷川站在门边,看着门外的夜色,地勤正以一种抓狂的状态在准备接应夜归的战机,但这一切都好像与长谷川无关,“欧阳先生,您才是最有趣的。”他微笑着走了出去。
机场上,一架被打得满是弹孔的战斗机在跑道上颠颠着陆,鸟山从飞机上跳下来,“我把炸弹扔在中国人的阵地中心!真想让你们看见那壮观的爆炸!”
他在一片万岁声中注意到了那些畏手畏脚的新飞行员,他大笑着拍打他们,“藤崎已经玉碎啦,他成功地撞上了敌人的城市!犬养是个笨蛋,他还没飞临目标就被打成了碎片!诸君好好干吧,明天就到你们啦!”
机场不远处,何莫修被关在大囚笼里,六品晕晕沉沉躺在旁边,他把六品的头垫在膝上,望着灯火通明的机场。
哭爹叫痛的廖金头被一队日军架了过来,扔进隔壁的笼子里,那队日军转向何莫修他们呵斥着:“出来的!”
何莫修吃力地想扶起六品,几个日军冲了进来,先把他摁在地上,再给他加上一副沉重的镣铐,六品也毫不例外地摊上了一副。
何莫修笑了,“你们怕我?居然怕我?”他动了一下手上的镣铐,日军退了一步,把枪刺顶在他脖子上,他们眼中一闪而逝的惧色让何莫修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被带到刑房。刑房里多了一张手术床,欧阳躺在上边,手被皮带固定在床上。床被摇高了,以方便长谷川看着他。
长谷川看看三人,“你们谁是头儿?”
六品昏昏沉沉往前一步,即使神志不清,他下意识里仍想担当所有的痛苦。
“六品别动,他知道我们谁是头,不过是试试怎么能操纵我们。”
长谷川笑,“欧阳先生真是滴水不漏啊。”
欧阳甚至没看他。他看着走到床边察看他伤势的何莫修,笑笑,“戴这个习惯吗?”
“中国话叫拍案惊奇,外国话就叫惊奇大观。”何莫修做了个苦脸,弄得链子响了一声。
“有趣吗?”
“慢慢地就觉得有趣了,这种东西居然会套在我的身上。”
“有趣就好。”
“可不是,有趣就好。可是……你看我的表情很奇怪呀。”
“你总让我想起自己的过去,以前也像你一样,觉得世界真好啊,能不能让它更好一些呢?正想入非非忘乎所以,叮当一声,这玩意套了下来。”
长谷川没趣地看着欧阳,“欧阳先生。”
两人充耳不闻。
“惊奇吗?”何莫修问。
欧阳笑了,“惊奇极了,然后就开始逃命,等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看看自己,原来我已经是个死共党。”
“欧阳先生。”长谷川已经耐不住性子。
两人仍在交谈着,把长谷川的话当空气。
“欧阳先生,这就是你对付我的办法?装作没听见?有欠礼貌吧?”
“每个字都听见。不过长谷川先生,打断别人说话也是不礼貌的。”
“我主宰虚假的礼貌和真正的生死,所以请勿把我的客套当真。”
“其实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琢磨您呢,长谷川先生。”
长谷川又笑了,“琢磨出什么来了,我很有兴趣啊。”
“这个结果您会失望的,您什么也不是呀。”
“是吗?”长谷川笑。
“一个自以为中国通的蠢材,以为会拿中国话打机锋就是精谙了中国;一个觉得自己比所有人优越的笨蛋,就像有条狗以为咬到人一口就强过了人,所以就天天惦记咬人。您想做它吗?俗称疯狗。”他很惋惜地摇头,“最要命的,您是一个坚信自己能玩转人性自恋成狂的家伙,这就没得救了。您很瞧不起人类吧?您活得很辛苦吧?不知道做人的根本却充满了人类最低下的欲望,您呀您呀,怎么说您好呢,真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
“我也是这么评价您的,又臭又硬……”
“拾人牙慧又自以为是啊。您的上司和同僚有没有对您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自以为是、大愚若智的笨蛋?”
“欧阳先生!”长谷川恶狠狠地喊。
“是啊,还是点到为止吧,真话说多了要被讨厌的。”
何莫修绷着笑,六品已经哈哈大笑,他笑得从肺腔里咳出一口血来。
“我真的很失望啊。”欧阳说。
“失望什么?”何莫修仍绷着笑。
“我以为跟我们对峙了这么多年的是一个什么角色,结果一看,还不如追了我十一年的特务狗子,对这种货色只有一种方法对付,就是彻底藐视。他自以为是却什么都不是,他很虚弱,虚弱的人才会给你也带上这种二十七斤半的铐子,可你不能提醒他,您老不值一文,那他只会咬你个三五口来证明他值得两文……”欧阳笑,笑得咳嗽起来。
“把他解下来。”长谷川看起来已经愤怒了。
欧阳一边被解下来,一边笑,一边咳嗽,“你们看,我要被咬了,而且他一定会让你们在旁边看着,以显出他的威风。哦,您存在了,您强壮了,长谷川先生,打着小算盘,拉着脸皮,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活蹦乱跳的一堆战争肥料。”
何莫修怔怔地笑着,擦了擦不知不觉中流淌的眼泪,往下要发生的事情是他最不愿看见的。
长谷川戴上手套,咔的一声掰断了欧阳的一根手指,他甚至没有指派旁边的行刑手,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愤怒。
欧阳笑得更响了。
5
黎明时分,四道风一行已经翻越曾为远山的山峰。箭头在树上一路直指了过去,而且被龙文章画得越来越刚劲。
忽然赵老大看见了一路上的第一个叉,他抬起一只手,“隐蔽!”
所有人钻进路边的枝丛里,掏出了枪。高昕什么都没有,她立刻发现四道风有两支枪,她低声说:“给我!给我一个!”
四道风犹豫一下,居然给了她一支,高昕喜出望外,笨手笨脚地拿过来,毫无要领地握着。
“真笨。”四道风温柔地看着她。
“马上就到乞巧节了,到时候我求求老天爷让我手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