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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宝一脸欣慰,“沽宁之幸啊,沙老先生终于也走上这条路了。”
“我是来杀他的。”沙观止忽然很不自然地看四道风,四道风正闪进一间屋子。
思枫在收拾与电台相关的一切,虽然有气无力,但做得有条不紊,连用来译码的纸张也被打入行装。四道风进来,问:“拿这干什么?”
思枫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拿起一张纸对着灯光,四道风看见白纸上被刻下了清晰的划痕,“嫂子和他真是天生一对……”他有点说不下去,“我一定把他救出来。”
“我知道。”
四道风有些嗫嚅,高昕抱着孩子风风火火闯进来,“你们要把宝宝也带走吗?”
思枫坚决地摇头,她的果断与她的虚弱格格不入,“城外连大人都很难活下去……高小姐能照顾他吗?”
“可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走啊!”
四道风愣了一下,“胡闹!”
“你是没有资格说任何人胡闹的!你们说要胜利了,让我看看胜利的样子,好吗?”
四道风挠挠头,他怕高昕软语相求的样子,“你别这样,求人有个求人样,像我,一瞪眼,爱答应不答应,爱谁谁……”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嘛。”高昕眼圈红了。
“嘿,哼,这个……嫂子你骂她吧……”
他那个说不出口的决定瞎子都看得出来,思枫靠在墙上苦笑。她示意四道风背起电台,几人匆匆离开高家。
天已经全黑了。日军的卡车在各个巷口停下,撒豆子似的撒下一批兵,这是他们为对付四道风们的巷道战而专用的撒网战术。
嘭一声,一个信号弹上天,所有人从各个方向向高家的小楼冲去。他们该入窗的走窗,该撞门的撞门,只是窗上并没有预想的玻璃,门也只是虚掩。
伊达一手摁刀,一手握枪,身先士卒地闯了进去。
几十支枪所指的是正在桌边吃晚饭的三个老人:高三宝、龙妈妈和全福。桌上清汤寡水,一人一个粗饽,高三宝其乐融融地正给孩子把尿,“小祖宗,你就尿一泡,看在我这花梨木地板的面子上尿一泡。”几人把对方当作了虚无。
伊达瞠然地站住,他挥了挥手,日军漫进了整栋房子开始搜索。
伊达还刀入鞘,在那几个人面前踱着;桌上的烛光昏黄,桌边的人儿苍老,晚餐清寒而神情平和,这一切都让善感的伊达感到一种暗流般不可征服的力量。
“他们在这里,你们这样也骗不到我。”
高三宝笑笑,“他们当然在这儿。他们没有一天离开过沽宁,这里是他们的家啊。年轻力壮的先生,你们真的占领过沽宁吗?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就像南柯一梦?”
伊达沉默着,他有些茫然,就眼下的局势,高三宝的话像一个古老的预言。
3
龙文章从枝丛里监视着山野下死气沉沉的公路,“没有人,连岗哨也没有。我特奇怪,这里一向是鬼子出没频繁的地方。”
赵老大说:“不奇怪,南边吃紧,鬼子的主力都上潮安垫炮灰了。”
“这就算逃出来了?”高昕问。
“是的,往北边走,往西边走,都是活路。没有鬼子,没有战争,还有好些我们的同志,拥抱、握手,热汤热饭热炕头。”他看了看被邮差和唐真扶过来的思枫,“我们需要这些,思枫同志尤其需要。”
思枫置若罔闻,看了看南向,那是机场所在的方向。
“走吧。”邮差催促着。
思枫动了动,四道风也往那个方向看着,差点没哭出来,“病鬼,我走啦。”
几人就要开拔,龙文章却坐在枝丛里,动也没动。
“龙教官,起身啦。”邮差喊。
龙文章沉闷地说:“我想往南走。”他脸上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像是担心,像是回忆,但更多是期待。
四道风看看他,“你算是懂讲义气了,我们没义气好吧?往南走大家死呀?”
“不是,诸位……”他重点看看赵老大几个,“诸位共党同志,我想问,你们对我军是什么看法?”
“国军?遭殃军啊!”四道风说。
龙文章恼火道:“我不是问你,你又不是共党!”
“是自己人。”赵老大说,“他们打鬼子,还我河山,是好样的。”
“南边在打仗,是大仗,那天我听见炮声……国军要光复了。”
四道风冷笑,“等他们光复了把病鬼放出来?你讲笑话吧?”
“不是呀!我们的力量不够,但可以去向他们求援!你们该记得我的身份!我是一个国军上尉!打了这么多年,说上校都快够了!相信我,凭我的六尺之躯,凭这支枪,凭这些年的厮杀,我一定能说动他们,也许就能有一支援军把欧阳救出来!”
人们都愣了,他说的主意是这些人想不到的,在这绝望的时候无疑是个希望。
“你怎么跟他们说?”赵老大问。
龙文章热切地说:“大家都是中国人!党派的成见在多少年前就该扔开了,现在是国家的耻辱,大家同仇敌忾……”
赵老大苦笑,摇摇头。
思枫喘了口气,“不要提我们是共产党,只说我们是敌占区的中国人,一直盼望着他们的归来。我们带来了关于机场的情报,而机场,大家都知道,一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龙文章点头不迭,“对对,就是这个说法。”
“希望太渺茫,我仍然不同意,”赵老大看看思枫,“你的身体……”
思枫说:“这是在沽宁,拿主意的人是老四。”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四道风,四道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得最多的还是思枫,他很为难。
“我没事。”思枫说。
“可是……”
“你说过要救他出来。”
于是四道风又看了看南向,“其实往西往北都没路,东边是我家,南边是我兄弟。我们往南走吧。”希望就是他的忘忧草,他说完这句话又开始容光焕发。
四道风的决定让所有人又开始整理行装和枪械,邮差扶着思枫坐下,四道风凑过来,“嫂子你真没事吗?”
思枫笑着摇了摇头,笑对她来说已经成了很费力的一件事情。
邮差没好气地说:“往南不是人走的路,你都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他们都在南边。”思枫眼里燃烧着一种病态的光芒,邮差再没说什么。
沙观止静静地坐在一边,把两支枪里的子弹倒进一支枪,把那支空枪扔了,他看着盯着自己的赵老大说:“太沉。”
“怪可惜了的。”
“一支枪也能杀人。”
赵老大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拿定了主意,穿山越岭向南边赶去。
四道风走在最后,照顾着他那腿脚不灵光的叔叔,高昕跟在旁边。
“我就说叔叔您吧,在高家待着得了,腿脚不灵光非跟我扮穿山甲,好了不是?”
“我乐意!”
“就是,叔叔是舍不得你!”高昕有点阿谀奉承的意思,却根本不了解情况。
“对,我舍不得你,我怕一转身你小子再跑个七年,没几个七年好等了我。”
“你叔叔好得很,一点不恶呀?”高昕小声地说。
“他耳朵尖得很,他跟我是要杀我。”四道风更小声地说。
“对,我是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