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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宽慰地点点头,“我真该睡个觉了,真想睡醒就能看见她们。”邮差扶着他慢慢躺倒下来。他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邮差看着掠过夜空的弹道,一脸悲伤。
6
日军的工事已经尽可能地加固,淅沥的雨水浇淋着工事后钢盔的闪光。
一个粗豪的喉咙在黑夜里喊着欧阳教的那句日语,远处是另一个,再远处又是一个,此起彼伏中重复着同一句话,在雨夜和战场中听起来颇为诡异。
日军开始骚动,但军官仍压制着,“不要相信,他们疯了。”
“是的是的。”土兵们附和着,尽管他们自己的眼里就闪着疯狂的光芒。
两个士兵忽然在工事边亡命厮打,军官拳打脚踢地把他们分开,“你们疯啦!”
打架的人仍彼此挥动着拳脚以示威胁。
“他说炸弹总落在城里,而他家住在乡下!”
“他说我家也被炸了,整个广岛都被炸了!”
军官一耳光对那乡下兵挥了过去,“没有炸弹!根本没有什么炸弹!”他在颤抖,脸上的表情在抽搐。旁边的人面面相觑,一场混乱在即,他们全无信心。
城外的阵地上,雨水和泥水和在一起,水光下闪烁着军民混杂的散兵线,华盛顿吴的部队和百姓搅在一起,百姓为了回到被占领的家,战斗的心思比军人更甚。
到处都是他们这样准备作战的人们。
四道风坐在污泥里,他远离人群,他已经失去了任何期盼。
沙观止摇着他,“我要个丫头!听见没有,要个丫头!”
“你要什么?”四道风一脸茫然。
“要个丫头!你们说过给我生个丫头!说过全家一块儿过!我知道生孩子的人死了!可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再娶一个!我四十岁上才遇见你婶子,各色娘儿们见了万千,可还不是好好活!”
那算是沙观止式的安慰,四道风笑得惨然而不抱希望。沙观止号啕大哭,高昕对他来说绝非万千娘儿们中的一个,他很清楚不太可能有人那样对他这怪老头子。
“你要听话嘛,你要孝顺!我叫你好好活,你就得好好活!”
四道风轻轻把沙观止推开了,他走开,那对他是舔不好的致命伤,沙观止在泥坑里呆坐,这是打仗,人人生离死别,叔侄俩的肝肠寸断并无人挂怀。
人群里的何莫修又在做一个古怪玩意,像是在手推车把里加装了一个木桶,他停了手,叫住了从身边走过的四道风。四道风停下,何莫修哀恸地看着他,“我想跟你说,伤心的不止你一个,别太伤心……我是说,别一个人伤心,我可以陪你……”
没等他话说完,四道风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看起来像要揍人,何莫修生挺着,四道风却改了主意,把何莫修放开,找个人少的角落去了。
何莫修擦擦脸上的雨水,发着愣,直到一副担架在身边停下,欧阳在担架上拍了拍他,“老四呢?”
何莫修木然指个方向,欧阳向抬担架的人示意跟过去。
“他大概想一个人待着。”
欧阳犹豫,终于让担架在何莫修身边放下,他注意到何莫修的手工,“这是什么?”
“炸药,点上,推着,送到鬼子跟前,爆炸。”
“太险了。”欧阳立刻明白他话里边蕴含的意思。
“没办法,没有重武器,援军还没来。今晚不攻进城里,天一亮大伙全玩完。”
“谁去送?”
“总会有人去的。”他摸索着桶沿上的导火索。
欧阳观察着何莫修了无生趣的神情,他忽然明白高昕之死打击的不止四道风一个,他用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摸索着何莫修的肩膀,叹了口气,“小何……”
“她死了,我可能都没资格伤心。可我曾经是为她留在这里的,后来我告诉自己是为这片土地、为了你们,可你会忘记一个七年里天天出现在你梦里的人吗?我想过,没有她也能生活,看她的哀愁,看她的欢乐,可我现在看见一片漆黑,和四道风一样,我不想看这个。”何莫修快哭了出来。
“我只求你,不要自己来……这么说可能不对,可你跟我们不一样。”
“我今天开了枪,几年来的第一枪,可杀的人比你们谁都多。”他不是夸耀而是自责,一个宁可自杀也不杀人的人不会炫耀这个的。
“你救的人也比我们谁都多。小何,求求你,快到头了,你能把你的才能用在该用的地方。”他揉着何莫修的肩膀,几近恳求。
那只扭曲残破的手让何莫修点点头。
“保证?”
“保证。”何莫修脸上掠过一丝讥诮的表情,他并不保证。
沽宁日军司令部。
这里早已乱成了一团,宇多田冲着话筒在叫嚷,伊达抓着马鞭进来,“骑兵队人太少,无法控制骚乱,而且……”
长谷川气极反笑,“而且他们自己也是广岛人。”
伊达点头,“滞留本城的还有几个大队等待登船的残兵,他们现在不顾一切地想要登船,成了最大的骚乱之源。”
“他们不知道港口已经被美军潜艇封锁吗?一启航就成了活靶子?”
“知道,所以骚乱。”
宇多田扔下电话,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有一个高层军官向广岛拨了电话,我要知道是哪个浑蛋!”
“所有的高层军官都在这里。”伊达说。
长谷川讥诮地看着宇多田,“宇多田君,现在要指挥军队只需要编造一个谣言,我们是一只被谣言指挥的军队。”他已经意识到完全失控的局势了,讥诮嘲讽都意味着放弃。
宇多田气恼地看着他,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城外,华盛顿吴望着黑沉沉的天幕,雨已经停了,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是攻击的好时候。
“时候到了。”他拿着冲锋枪走向他的部队。
他被龙文章拦住,“这次我得参战,你不能再把我搁后边护着。”龙文章全副武装,脸上要多迫切有多迫切。
华盛顿吴微笑,“此战必胜,你不参战我都要逼你参战。”
龙文章并不计较他话里的意思,振作地摘下了枪。
新一轮攻击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