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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是什么意思?”
“它在找自己的家人,只是中途碰巧住在我这儿罢了。”
“寻找家人?就这只狗?”
“它干得出这种事。勋,就拜托你了,我还从未拜托过你什么事吧,就帮我这一次吧!”
“这我倒是不介意……”
“勋,谢谢你。”
弥一握住田村的手,田村有些不知所措。这也正常,弥一与田村相识三十多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态度。
“我答应您的委托,但弥一先生,您可要尽量多活几年啊。您不是刚满七十吗?”
“我已经活够了,还有,我得病这件事还请你对周围人保密。”
“这种事也简单,反正你活得像个隐士,就算突然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弥一笑了。
“说得也是。”
“你有跟美佐子说过吗?”
“没……”
弥一含糊地说道。
“这可不行,这种事必须说。你们家不就剩你们父女二人了吗?”
“那孩子还是不待见我。我死了,对她而言,反倒是解脱。”
“这样可不行,你要是不和美佐子联系,我就不管那条狗了。要是你不方便说,就由我替你说。”
“勋——”
“这一点我绝不让步,你一定要告诉她,咱们可约好了。”
“知道了,今晚就打电话。”
弥一点头说道。
“我今天要是不来,你真的打算连美佐子也不告诉,一个人死在这里吗?”
“我就是想一个人死在这里。”
假如没有教经,自己也不会把患病的事告诉田村吧?或许是因为有教经在身边,弥一的命运才不断发生改变。
即便如此,我还是快死了——弥一这样想着,因痛苦而皱起眉头。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别客气,直接联系我就可以,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嗯,我不会再客气了。”
田村露出放心的微笑,转身离开了这里。教经走近弥一,将身子靠在他的大腿上,弥一抚摸起它的后背。
“真是不可思议,只要一抚摸你,疼痛就缓和下来了。”
弥一闭着眼睛,继续抚摸教经。
※
来电话了。
现今的手机地图软件都附带定位系统,猎人们进山打猎几乎都带着智能手机。
弥一不依赖这些东西也能自由穿梭在大山之中,他对天气的判断比近几日的天气预报还要准,这全仰仗着多年来培养出来的经验。
他认为借助手机,只能说明对自己的本领没有信心。
因此,他只带普通手机出门,这样打电话比较方便,而且也只是以防万一,几乎不曾使用。
“喂?”
“爸爸?”
美佐子的声音传进弥一的耳朵里,难不成田村提前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美佐子了?
“怎么了?”
“刚才田村先生给我打电话了。”
“是吗?”
“听说你不接受治疗。”
“是吗?”
弥一叹了口气。教经走过来,将下巴枕在弥一的大腿上,弥一抚摸起教经的额头。
“你是不是还以为,妈妈之所以死得那么痛苦,全都是因为我的问题?”
美佐子的语气有些严厉,她一直如此。从她上高中的时候起,弥一就不曾对她说过好听的话。如今他觉得,这也算是自食其果。
“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认为这全是我无视妈妈的想法,坚持化疗的错吗?”
“我不是说过不是了吗?”
“所以你才这样做,不接受治疗,不让我知道,想要一个人死去?”
美佐子几乎喊了起来。
“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弥一说。
“什么‘麻烦’啊,我们是父女吧?只有父亲或者只有女儿,那还叫父女吗?”
意想不到的一句话令弥一哑口无言。
“我是对你有怨恨,我不喜欢你,但我从未想过要你死,你知道吗?即便我不去看你,一想到你今天也扛着猎枪在山里瞎转悠,我也会放心。如果田村先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的话,我就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任凭父亲一个人死去的女儿了!”
“我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弥一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给我和妈妈带来这么多的麻烦,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抱歉。”
弥一在无人的房间里低下头,教经则不可思议般地看向弥一。
“我也在反省妈妈的事,她当时那么想回家,我却没让她回去。所以我不会再反对爸爸的决定了,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下周六,我会带着小绢过去。”
许久未听到的外孙女的名字传进弥一耳中。小绢今年应该成为大学生了,听说在大阪上大学。
“小绢还好吧?”
“活泼好动得令人头疼。说好了,下周末我们一家子回去看你。在我们过去之前,好好地活着,要是敢擅自咽气,我绝对不原谅你。”
“我知道,你们怎么过来?”
“坐电车过去太费时间,离我们最近的车站也很远。小绢会开车过去。”
“小绢会开车?”
“她一上大学就立刻取得了驾照,一到周末就开着一夫的车瞎转悠。”
“是吗?”
弥一挠着头,自己对家人的事一无所知,这很正常,毕竟自己也没想知道。
“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美佐子话锋一转。
“目前完全没有问题。”
弥一撒谎了。
“这样啊,那我们就下周过去。一夫会带上他老家的奈良咸菜,那是妈妈爱吃的东西,到时候就先供奉在灵位前,之后爸爸再给吃掉。”
“那个奈良咸菜很好吃的。”
美佐子的丈夫是奈良人,他母亲每年都会亲自制作咸菜,那简直是人间美味,初惠在世时每次吃亲家母做的咸菜都是一脸心满意足。
“那就先这样说定了。”
“好。”
电话挂断,弥一不断看着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了魂一般。
随后,弥一把手机塞进衬衫口袋里。
“人类果真是愚蠢至极。”
他对教经说。
“这里面,最愚蠢的就是我,而你们是因为聪明才显得蠢蠢的吧?”
教经的鼻子里发出喘息,从弥一身边离开。
果真是傻呆呆的。
弥一笑着站起身,可刚站起来,就因为背上的疼痛蹲在地上。他趴在地板上,不断喘着粗气。
教经似乎很担心,在弥一身边一圈圈打转。
“没事的。”
弥一抬起头,教经则停下脚步,鼻子凑到弥一脸旁,不断闻着气味。
“在美佐子和小绢来之前,我还不能死。所以说,我能挺住。”
他在地上趴了许久,痛苦才有所减弱。他身体朝上,伸开双臂。
“下个周六,还有十天,这点痛没什么大不了的。教经,你也帮我向神明祈祷吧。还有十天,无论如何让我平稳度过,你们都是神明派遣来的,我就这点心愿应该能帮忙吧?”
教经咬着弥一的袖口拽他。
它像是在说,不要躺在这里,快上床睡觉。
“知道了。”
弥一花了点时间起身。
“不能睡在客厅,不能喝太多酒,你可真像我那老婆子初惠啊。”
弥一低头看向教经。
“难不成是初惠附身在你身上了?”
他喃喃自语着,去盥洗室刷牙。
5
猎友会的那帮人没能把熊打死,受了枪伤的熊从村中仓皇逃走。
中村哲平从兵库县的丹波请来一位猎人,号称是枪杀熊的名人。
然而,这个人竟然是个骗子,由于太过紧张没有命中熊的要害,子弹留在侧腹里。熊受惊发疯似的跑掉,猎手们再难觅得熊的身影。
“真是丢人。”
弥一一边吃着止痛药一边发出叹息。
他前往医院,又拿到止痛药的单子。“最好还是住院”“现在治疗还不算晚”,医生这些话他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却又不得不听。虽然很烦,但在每日剧增的疼痛下,他也无法任性胡来。
疼痛的次数逐渐增加,药效的时间则逐渐缩短。他只得谎称自己太忙,没时间来就诊,让医生多开些药单。可这种状态也不知能再保持多久。
市面上买到的药根本就没什么效果,等手头的药用完,下次就必须和医生好好谈一谈日后的事了。
他不住院,也不接受癌症治疗,只希望医生告诉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去做即可。
教经在外面大叫,但只叫了一次,就朝土间方向看去。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估计是田村吧?教经能区分出邮递员的摩托车、快递的货车和田村小轿车的引擎声。
“弥一先生,打扰了。”
田村擅自将门打开,走进土间。
“我还当是谁呢。”
见到弥一的样子,田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弥一先生,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
“毕竟是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