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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柏钦脸上半明半暗,听到这句话,低了低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蓁宁依旧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哀声恳求:“三哥,你别冲动。” 风泽看着她被泪水浸润得闪亮的双眸,忽地一把按住蓁宁的肩膀,
迅速地吻住了她的唇角。
蓁宁直觉地抬手去推他的肩膀:“三哥,你疯了!”
风泽将她箍得动弹不得,蓁宁这一刻才觉得慌张,以前三哥说喜欢她,但也一直待她跟小孩儿般骄纵宠溺,她从来没见过三哥这样,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喷薄而发的欲望。
杜柏钦看不下去了。
风泽却突然放开了她,慌乱地叫了一声:“蓁蓁?”
随后冲上来的医生和护士顿时将他们围住了,蓁宁头无力地向后仰着,闭着眼,人已经晕了过去。
蓁宁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病房,眼睛动了动,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杜柏钦。
“我三哥呢?” “已经离境。” 蓁宁仍然盯着他。
杜柏钦忍住了不悦,无奈地道:“我没把他怎么样。”
第二天的夜里风熔给她打电话:“老三回来差点把我办公室砸了, 他叫我立刻调你回来。”
“妹妹,他欺负你?”
蓁宁说:“大哥,我自己来处理。”
掸光大楼国防大臣办公室附属的会议厅内,一场部长级会议刚刚结束,秘书上来忙着收拾圆桌上的文件。
杜柏钦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谢梓站在他的办公室前跟他的美女秘书聊天。
眼见他回来了,秘书安妮站了起来,替他推开门。杜柏钦坐到了书桌后,“先坐。”
谢梓抖了抖手上的文件,径自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杜柏钦埋头刷刷地签署了几份文件,这才坐到了谢梓对面的沙发上。
秘书安妮将咖啡端了进来。
谢梓翻开了手中的记录,开始向他汇报工作:“驱逐舰开进去之后,北敕雷海湾油田附近还是被渔船阻挡住了,我的舰艇只能在外围巡逻。”
杜柏钦接过了他手上的呈批文件,简要地翻看了一下:“先监测那部分渔船,真正是渔民的船只应该很少。”
谢梓应了一声。 “杰弗里亲王最近还是老样子?”
“香家已经把持住了亲王,他改弦更张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卡拉宫不公开表示支持,北敕雷的收复很难有高涨的民意支持。”
谢梓手撑在膝上,略略前倾:“您有什么计划?”
杜柏钦搁下咖啡杯,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如果我们得不到这个国王的支持,那就换一个支持的国王。”
谢梓听明白了,幽幽地答了一句:“公主殿下也快成年了。”
杜柏钦沉吟了一下:“出访结束后,请安妮约个时间,我得跟将维将军吃一顿饭。”
谢梓闻言,慢慢坐直了身体,他郑重地说:“您仍然打算解除婚约?您应该记得我曾极力劝阻。”
杜柏钦点点头,声调很平缓:“上次我是问你的意见,而这一次, 没有意见——是我已经决定。”
谢梓有点恳切地说:“殿下,私人建议,您原本不必要把事情弄的这样棘手。”
杜柏钦不为所动:“查看我的行程,看看何时宣布最为稳妥。”
谢梓不愧为国防大臣首席军事顾问,面色一丝一毫不曾有变化,仿佛他们讨论的不过是楼下餐厅的一场普通午宴:“待我召幕僚成员和律师团会面再谈。”
杜柏钦说:“辛苦你。”
谢梓说:“恐怕对您个人名誉有影响。”
杜柏钦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不是和我的个人名誉一起生活。”
谢梓知道自己逾矩,但还是忍不住说了:“我虽然是您的下属,但坦白说,将小姐对殿下的爱令我十分佩服,倘若有一个女人对我这般, 我是绝不会辜负的。”
杜柏钦正低头点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非常平静,是那种做了决定之后足以承受一切代价的平静:“我只能辜负一个,而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梓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谢梓起身出去,在门边忽然站住了,他迟疑了两秒,还是开口问: “柏钦,是为了府上那位?”
谢梓是经常出入泛鹿庄园的国防部要员,外传的那位神秘女郎他也见过一两次,觉得也说不上多美,只是神色很冷淡。
杜柏钦目光重新回到文件中,只说了一句:“去做事吧。”
蓁宁从医院返回泛鹿,在屋子里休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好了。一天下午从后山花场回来,蓁宁问司三:“将小姐最近怎么不来泛鹿了?”
吓得司总管面如土色。
他深知泛鹿这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上次将小姐来,不过是仗着趁其不备人多势众得了手,来了一次就闹成那样了,再来,他得先 疯了。
司三赶紧转移话题:“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泛鹿就准备狩猎,束小姐有兴趣训练猎犬吗?”
蓁宁听起来挺感兴趣:“好啊,我能不能参加?” 司三赶紧答:“如果您身体恢复得可以骑马的话。” 蓁宁高兴地答:“那绝对没问题。”
等了两个多星期,康铎终于在十二月底下了一场大雪,城北的植布滑雪胜地的滑坡积雪厚度已达二十厘米,城中居民纷纷在周末举家带着雪橇和狗狗驱车前往,一度造成了高速路上大面积的交通堵塞。
泛鹿的用人雪后也一直在后庭院的草坪和灌丛间训练猎狗,康铎世家的公子哥儿们喜欢狩猎,泛鹿庄园每年都会举办至少一次这群世交子 弟们的打猎聚会,这个传统从杜柏钦的祖父开始——这位墨国的开国功 臣昔年喜爱领着部将在泛鹿的山林中操练骑术和射击,这些部将后来都 发展成了康铎城内的大族,这个一年一度的骑猎盛会,也就因此继承了下来。
泛鹿庄园每年的一切操办都按照旧制沿袭。杜柏钦公务繁忙,对于泛鹿的日常琐事并不经常亲自过问,因此一般由司三督军,领着一批工人在雪地上操练,蓁宁白天跟着出去玩了一会儿,但司三没有让她在雪地里站得太久,就催促她回屋子里去了。
周六下午,蓁宁午后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停满了闪闪发亮的名贵车子,司三迎面上前来说:“束小姐您今日出去得太早,都没来得及跟您说,今日泛鹿狩猎。”
蓁宁今天早早就出门了,表姐姬悬和她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去康铎城郊的一个小镇拜访一位民间的染香奇人,她说:“殿下不是还在出差吗?”
司三规规矩矩地答:“无论殿下回不回来,泛鹿狩猎都会照常进行。”
下午时分,司机开车一路顺着蜿蜒的山脉深入了泛鹿山脉的狩猎林区。
密林的深处有一间木头的两层小楼,屋顶覆满了厚厚的白雪,由于在森林中光线不足,屋檐下的灯光亮了起来,男人们大声的交谈声伴着酒杯碰击声遥遥传来。
泛鹿的工人忙着在屋前卸下马背上的猎物,马夫扛了几杆猎枪正在台阶上擦拭,蓁宁混在泛鹿的家臣中,跟一群男人们坐在屋子角落的一方小圆桌旁。身侧的男士礼貌地替她端了一杯酒,蓁宁致谢一声,捧了酒呆坐着,男人们很快继续高谈阔论起来,不时有盛装的女士经过,见到坐在角落里的蓁宁,立刻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偶尔投射来各种好奇而鄙夷的眼光。
这时有人突然挤到她的身旁:“嗨,蜜糖!” 蓁宁转头,看到香嘉上。
蓁宁这回是真心笑了:“嗨。”
香嘉上带着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她,蓁宁穿了厚厚的有点发亮的皮革效果的牛仔裤、户外防雪外套、棋格图案的毛衣、粗跟麂皮鞋子,加上 一顶riding hat,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一副俊俏男孩风的装扮。
香嘉上可高兴了,还是一贯夸张的绅士做派,亲热地吻了吻她的手背,赞美的话说得格外大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泛鹿的男人们是知道一些香嘉上往泛鹿送花追人的香艳史的,加上这位倜傥公子哥儿一贯无拘无束的作风,引得泛鹿的几位男管家也纷纷对香嘉上笑着举杯:“敬康铎城内无双的勇士。”
香嘉上也不客气,笑嘻嘻地端酒喝了。
宾客们下午已经在山林间策马奔跑了一轮,收获不俗,此刻正在大厅里喝酒吸烟,女仆走马灯一般地捧上大盘的食物,银质餐盘里堆着面包、酒、炭烤小牛排和热腾腾的布丁。
木屋的门又被推开了。
座中的宾客朝着门口看了一眼,鼎沸人声顿时一静,稍后男士们纷纷起立。
泛鹿主人大驾而至,手臂上挽着一袭花呢荷叶长裙、戴一顶黑色帽子的将茉雅小姐。
蓁宁看了一眼,杜柏钦穿着卡其色防冻裤子,烟灰色法兰绒衬衣, 深棕色短款花呢西装和一双轻便短靴,浓浓的爱德华时代的狩猎风情, 跟身边盛装打扮的将茉雅看起来还真是挺般配。
蓁宁撇撇嘴,将目光移开了。
坐中的男人们纷纷起立跟他和将茉雅打招呼。
一会儿蓁宁看到两个男人走进来,前面的是谢梓,后面跟着一位年长一些的男人,手上提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面目敦和稳重,那是杜家的财务总管方先生,谢梓站到杜柏钦的身后,唤了一声:“殿下。”
杜柏钦见到谢梓来,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对将茉雅说了一句话。
将茉雅娇笑着点点头。
杜柏钦起身往一边的房间走去,僻静的小屋亮着灯光,也许是临时的办公室。
谢梓并未跟着进去,而是绅士地主动伸手把将茉雅引入了席内。
屋子中间的一张马蹄形长桌,今天坐满了康铎城内的世家贵族子弟、贵族小姐,和几位伴随丈夫前来的贵族夫人们。
“哟,这是谁呀?”一位女士站起来佯装拿酒,走到了蓁宁坐着的那方小桌子前,“出席泛鹿狩猎的都是康铎城中的名门望族,殿下真是忙晕头了,什么时候也轮到这种三流货色混进来了?”
蓁宁冷着脸不想理她。
“一个下等人,也不知道怎么攀上了殿下,可真不害臊呢。”贵族夫人拉着身旁女伴的手,两个人捂着嘴笑了起来。蓁宁手按在膝盖上,狠狠地搓了搓。
将茉雅坐在长桌的那头,听到了角落里的骚动,转过头看了一眼, 得意地笑了笑。
蓁宁倏地站了起来。
她打扮得中性,端着酒杯凶神恶煞地往前重重踏了一步,吓得那位贵族夫人立刻后退。
蓁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再理会她,转了个弯儿,直接朝着将茉雅走了过去:“将小姐。”
她缓缓地环视了一圈,桌子旁的人停止了交谈。
蓁宁的声音在屋子里顿时变得清晰响亮:“将小姐,整个康铎城都在说,柏钦殿下在南部战役中受伤后,你一个人勇敢地冲进战场救回了殿下,请问这是真的吗?”
将茉雅昂起头:“当然。”
“将小姐,殿下的第一急救人可不是你哦,我记得去年将小姐接受采访还说自己怕血,见了血都要晕倒呢,你连他的伤口都没碰过吧?” 蓁宁笑眯眯地靠近了她,忽然提高了声音,“殿下根本不是你救的,直升机也不是你驾驶的,你收买了驾驶救援直升机的那位军官,回到康铎后自己捏造了一个虚假的爱情故事大肆跟媒体宣传自己,请问在座诸位知道吗?”
座中众人顿时愣住了,继而各种表情浮现在这群墨撒兰贵族和王亲的脸上,惊讶、怀疑、迷惑、窃喜,虽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定,但都忍不住低声跟身边的客人交谈起来。
将茉雅脸色涨得通红:“胡说八道!”
蓁宁转头盯着将茉雅:“将小姐,这件事你是不是故意夸大了自己的勇敢和功劳来获得民众的支持?”
将茉雅红着眼气恼地道:“谁给你的权利在这里说话!把她赶出去!她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要破坏我的名声!”
蓁宁没打算放过她:“将小姐何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谢梓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挡在了将茉雅的身前:“这位小姐, 泛鹿的规矩一向严格,你怎么可以如此粗鲁?将小姐可是泛鹿未来的女 主人。”
香嘉上立刻站了起来护住蓁宁:“我也一直想问问关于将小姐的光辉事迹,幕僚长大人可看过证据?”
谢梓坚定地答:“当然,军方有调查报告。”
香嘉上大声地道:“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 这会儿大家都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了。
“够了!司三,送她回庄园去。”杜柏钦出来了。
将茉雅转眸看见他,泪水流了出来,杜柏钦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谢梓就正好坐在将蓁宁旁边,闻言立即走上前来,姿态优雅,语气却带了一丝不客气:“束小姐,请吧。”
喝过咖啡和休憩后,木屋里的宾客们陆续出去骑马。杜柏钦喝了半杯咖啡,也陪着将茉雅出去了。
司机开了车,将他们送下了猎场。
杜柏钦将她送到了泛鹿庄园的哨岗处,将茉雅忽然说:“柏钦,答应我,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会公开发表任何言论。”
杜柏钦点点头。
不远处将家的车子已经驶入了庄园的车道。
将茉雅将手上的羊皮手套仔细地戴好,而后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我爹地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你,但其实做你的女伴,挺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