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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驯鹿吃地衣。”
当然了,驯鹿吃地衣。我们上学时学过生长在北极附近的苔藓的种类。还学过“joik”是萨米语中即兴的叫喊,“lavvo”是一种印第安圆锥形帐篷,以及芬马克到奥斯陆比到伦敦或巴黎还要远。我们还学了一种记忆峡湾名字的方法,尽管我怀疑现在是否还有人记得那是什么方法。反正我是不记得了——我十五年的学生生涯,甚至有两年是在大学里,都是在“隐约记得”中度过的。
“驯鹿摩擦鹿角是要清洁它们,”克努特说,“它们会在八月这么做。我小时候听外公说是因为它们的角痒得厉害。”
他像个老头似的咂着嘴,好像在哀叹自己曾经多么天真。我本可以告诉他,我们中的一些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天真。
小屋坐落在四块大石头上。门没有上锁,但我不得不使劲拉门把手,让它从门框上松开。里面有两张铺着毛毯的上下铺,还有一个烧木头的炉子,两个加热板上分别放着一个有凹痕的水壶和一个砂锅。一个橘黄色的壁橱,一个红塑料桶,两把椅子和一张向西倾斜的桌子,不是因为桌子本身有点歪,就是因为地板不平。
小屋肯定是有窗户的。我之所以没有看到,是因为它们只是一个个射击孔,除了有门的那堵墙,所有的墙上都有这样的窄缝。但是已经能透进足够的光线,而且有东西从任何方向靠近时你都能看到。尽管我三步就能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感觉整个小屋像法国咖啡桌一样摇晃,也没有改变我最初的结论:小屋再完美不过了。
我环顾四周,想起外公把我的皮箱抬到他家并打开门锁后说的第一句话:“Mi casa es tu casa。<a id="zw1" href="#zhu1"><sup>[1]</sup></a>”尽管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我还是猜出了它的意思。
“回去之前要不要喝咖啡?”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一边打开烧柴的炉子。细细的灰烬吹了出来。
“我才十岁,”克努特说,“我不喝咖啡。你需要木头。还有水。”
“我明白了。那要不要来片面包?”
“你有斧头吗?或者一把刀?”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回应是抬头看房顶。一个没有刀的猎人。
“你可以暂时借用这个。”克努特说着,伸手从背后拿出一把大刀,刀身很宽,带一个黄色的木柄。
我在手里把弄着那把刀。很重,但不会太重,而且刀身重量很平衡。很像握着一把手枪的感觉。
“这是你爸爸给你的吗?”
“是外公给我的。这是一把萨米刀。”
我们说好了,我去打水,他去收集木头。他显然很喜欢被分派一个大人的任务,于是把刀夺走,跑了出去。我在墙上发现了一块松动的木板。在木板后面的两堵墙之间,是一种用苔藓和草皮做成的隔热材料,我把装钱的腰包塞了进去。我在离木屋只有一百米远的小溪往塑料桶里装水时,能听到树丛中钢铁撞击木头的声音。
克努特往炉子里放了些引火材料和树皮,我清理掉壁橱里的老鼠屎,把食物放好。我把火柴借给他,不久炉子就点着了,水壶发出咝咝声。一些烟漏了出来,我注意到蠓虫在退缩。我趁机脱掉衬衫,从桶里往脸上和上身泼了点水。
“那是什么?”克努特指着问道。
“这个?”我说着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狗牌”,“把名字和出生日期刻在防弹金属上,这样他们就知道自己杀了谁。”
“他们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这样他们就知道要把尸骨送到哪里了。”
“哈,哈,”他冷淡地说,“不算个玩笑。”
水壶的咝咝声被警告似的隆隆声所代替。当我往两个带豁口的咖啡杯中的一个倒满咖啡时,克努特已经把第二片抹着鹅肝酱的厚面包片吃了一半。我朝咖啡油腻的黑色表面吹了吹。
“咖啡的味道怎么样?”克努特问,嘴里塞满了东西。
“第一次总是最糟糕的,”我说着喝了一小口,“吃完,然后你最好在妈妈担心你去哪儿了之前出发。”
“她知道我在哪儿。”他把两只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头,把脸上的肉往上推,遮住了眼睛,“笑话。”
咖啡的味道很好,杯子暖和了我的手。“你听过那个挪威人、丹麦人和瑞典人打赌,看谁能把身子探出窗外最远的笑话吗?”
他从桌子上收起胳膊,满怀期待地盯着我。“没有。”
“他们正坐在窗台上。突然挪威人赢了。”
随后一阵寂静,我又喝了一口咖啡。从克努特呆头呆脑的表情来看,他还没猜到这就是这个笑话的结尾。
“他是怎么赢的?”他问道。
“你觉得呢?挪威人从窗户上掉了下去。”
“所以挪威人把赌注押在了自己身上?”
“很明显。”
“不明显。你应该一开始就说明的。”
“好吧,但你理解了,”我叹了口气,“所以你感觉如何?”
他把一根手指放在长满雀斑的下巴下,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半空。接着发出两声响亮的笑声。然后是更加深沉的凝视。
“有点短,”他说,“但这可能就是它好笑的地方。砰——一切都结束了。好吧,把我逗笑了。”他又笑了一阵。
“说到事情结束了……”
“当然,”他站起来说,“我明天再来。”
“真的吗?为什么?”
“蠓油。”
“蠓油?”
他把我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就像气泡纸,一个包接一个包。
“好吧,”我说,“带蠓油来。还有啤酒。”
“啤酒?然后你会——”
“在地狱里烧死?”
“得去阿尔塔买。”
我想到了他父亲工作间里的气味。“烈酒。”
“什么?”
“家酿啤酒。私酿酒。就是你父亲喝的那种。他从哪儿弄来的?”
克努特晃了几次身子。“马蒂斯。”
“嗯。那个穿破夹克、罗圈腿的小个子?”
“是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看看你用这个能买到多少,另外,给自己拿个冰激凌。当然,除非吃冰激凌也是罪过。”
他摇摇头,接过钞票。“再见,乌尔夫。把门关上。”
“哦,这里可能也容不下蠓虫了。”
“不是蠓虫,是狼。”
他在开玩笑吗?
他走后,我拿起来复枪,放在其中一个窗台上。我通过瞄准器扫视地平线。我看到克努特沿着小路蹦蹦跳跳地走了。我把视线对准那片小树林。我发现了那头驯鹿。这时,它抬起头来,好像能感觉到我的视线。据我所知,驯鹿是群居动物,所以这只肯定是被驱逐了。像我一样。
我到小屋外面坐下来,把剩下的咖啡喝了。炉子里冒出的热气和烟使我头痛得厉害。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差不多过去一百小时了。我本应该已经死了。我已经赚了一百小时。
当我再次向外看时,那头驯鹿走近了一些。
<a id="zhu1" href="#zw1">[1]</a>西班牙语,意为“我家就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