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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进城去见罗斯吧。”第二天早饭时沃尔特说。
可瑟尔想留在乡间。他说这时节放着绿意初露的英国乡村不待,哪怕在伦敦城里待一天也是罪过。何况他又不认识罗斯,一开始还是由沃尔特单独去找他谈更好,等下次再带他去商量具体事宜。
沃尔特尽管感到失望,却并没有好好想想这失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在开车驶往城里的路上,他不像往常那样一心只想着广播的事,思绪多次飘回崔明斯庄园。
他去找罗斯,跟他提了《拉什米尔河上的独木舟》这个计划。罗斯明确表示很喜欢,并且在临时协议上忍痛多给了二点五个百分点的版税。当然,这还不能算是最终协议,他又说,得和克罗默蒂讨论后才能最后敲定。
大家都猜,罗斯找克罗默蒂合伙经营出版社是图好玩,为了和谐。所有人都认为,科马克·罗斯一直凭一己之力把出版社经营得井然有序,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理由需要拉进一个合伙人,尤其是像克罗默蒂这样能力平平的合伙人。然而科马克身上有着强烈的苏格兰高地人的性格,那就是很难对人说“不”。他希望别人喜欢他,因此就找了克罗默蒂来做他的烟幕。如果一位作者值得签下,朝他张开热情双臂的就是科马克·罗斯;如果一位作者要被拒绝,就会归因于克罗默蒂的强烈反对。克罗默蒂有一次很生气地说:“你让我退稿,至少也得让我瞧瞧那书到底怎样吧!”当然,这是极端的情形。通常,那些由他退回去的书稿,他确实都看过。
现在,面对英国公众的这个宠儿提出的出书计划,罗斯不自觉地又搬出要和合伙人商量的说辞,可他那红嫩的圆脸上尽显满意之色。最后还邀请沃尔特共进午餐,为他点了一瓶昂贵的罗曼尼-康帝葡萄酒,不过这对沃尔特而言是种浪费,他喜欢的是啤酒。
就这样,沃尔特带着满肚子的勃艮第美酒和可观版税的前景回到播音室,可他的心又开起了小差,飘回萨尔科特镇,而不是像平时那样高高兴兴地待在播音室。
他每周节目的一半时间都有一个嘉宾参与,通常是能和《野外》扯上关系的人。近来他已为这节目投入很多精力,想让它打上惠特莫尔的标签。被他请到《野外》来的有曾经的偷猎者,澳大利亚边远地区的牧民,野鸟观察者,萨瑟兰郡的饲养员,四处去把橡子摁到河岸里的狂热妇女,带着猎鹰的业余狩猎人,总之就是容易找来也乐意来的人。在节目的后半段,沃尔特的话通常很少。
今天的嘉宾是一个养了只温驯狐狸的小男孩,沃尔特却郁闷地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叫哈罗德·迪布斯的调皮蛋。他一向都喜爱他的嘉宾,对他们生出热心、爱护感和兄弟情谊。他也只有在每周的对谈节目里,才会那么广博又深沉地爱着别人。他爱他们到了热泪盈眶的地步。此刻,他对自己的心不在焉、对自己竟然看哈罗德·迪布斯和他那蠢狐狸不顺眼而感到烦躁。他发现哈罗德的下巴发育得很不健全,看起来就像只狐狸。也许这只狐狸跟他待在一起,就是因为能在他身上找到同类的感觉。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愧疚,因此出于弥补的心态,他以超乎寻常的热情嗓音交谈着,结果却显得非常做作。于是哈罗德和他的狐狸,成了沃尔特的首次败笔。
播音也不是那么成功,不足以抹去他对哈罗德的记忆。这次的主题是“蚯蚓为英格兰做了些什么”,“为英格兰”体现了典型的惠特莫尔风格。换成别的主持人可能会大谈特谈蚯蚓在大自然的地位,可是谁会对蚯蚓或大自然感兴趣呢?沃尔特却把蚯蚓和一个莎士比亚话题联系在一起,委婉地抛出主题,他的听众就听到大批这种生物的无谓之举是如何将西边海洋里的灰白岩石变成了绿色天堂英格兰。明天一早,第一轮邮政服务就会带来五十七封寄自英国北部边境的读者信函,当然,他们是为了说明苏格兰也有这样的蚯蚓。不过说起沃尔特的吸引力,这些反应都算不了什么。
沃尔特主持节目时有个秘密习惯,即对着某个特定的人说话。这个小窍门能让他的亲切显得自然,这可是他的标签。那从来不是真实生活里的人,他也没有想象过他这位虚拟听众的细节。他只是认准,要和“里兹的一位老小姐”说话,或者是“布里奇沃特医院里的小女孩”,又或者是“苏格兰的一个灯塔守护人”。今天,他却第一次想对莉兹说话。莉兹从来不会错过他的节目,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收听,但他想象中的听众在他的表演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分量,以至于他此前从未想过要把莉兹当成说话对象。而今天,现在,他莫名其妙地想把莉兹留在身边,想确定她就在那里收听广播,于是舍弃了假想的听众,跟莉兹说话。
但效果不是很理想。他一想起莉兹,心思便离开了讲稿,不由自主地飘向河边的黄昏,渐渐晦暗的垂柳,磨坊屋里泛着黄晕的孤灯。像黄水仙花一般,“莉兹喜欢这样的灯光”。他的注意力从蚯蚓、英格兰的话题飘移开,嘴上也磕巴起来,想象中的那种自然便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