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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安疗养院紧邻森林公园和卧佛寺,老楼林立,一到夜晚就变得格外安谧和清幽。院内浅丘起伏,种植大片竹海,林间星罗棋布地点缀着亭台、荷池、曲廊和小径,一条翠湖贯穿而过,连接图书馆、棋艺室和餐厅,让整个疗养院颇具意趣。
从正门进来,道路两旁植满了银杏和水杉树,即便到了冬天也充满了盎然绿意。镶嵌在地面上的鹅卵石经过岁月的磨洗已白润如玉,一直铺到护理中心,在路灯的照耀下发出朦朦胧胧的淡光,奇园叠翠,银纱雁影,缓缓潺潺,流淌不息。
护理公寓二楼,202室。
护工燕子给床上的老人掖好被角,又将药放置到抽屉里,最后检查了通气管和窗户,这才安心地关灯离去。
床上的老人尚还不到花甲年纪,只是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黑夜中闭着眼睛,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快了,快了……”
燕子隔着房门听了几句,终在他没有声音之后才叹气离开。她想不通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病人还能有什么心事,这几天都碎碎叨叨的,让她不踏实。
时钟指向晚十点二十分,燕子打了呵欠,下楼关上了公寓最后一道门。
一连过了数日闹腾的日子,在林莞没有出现的一天,心理科才算安静下来。
因着简一凡的强制要求,宋摘星干脆在家休息,等伤口结了一点痂才敢来上班。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宋摘星倒不在意那条长长的疤痕,类似这种伤口她身上多了去了。只是人还没走到办公室,关于李唯西和林莞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那个自称李唯西女朋友的林莞,家境富足条件优渥,对李唯西无微不至,动辄来科里送汤送水,连手下的患者都不放过。她亲自跑到治疗室,将每个病人都关照一遍,讲清自己是李唯西的女朋友,一时引得艳羡无数,顺带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宋摘星呆呆地听着,直到简一凡说渴了,她才耳根清净。
她一忙见缝插针地赶他走,“多动症的孩子,你去看看,专注力练的怎么样了?”
这可是高璨下的圣旨,简一凡哪能怠慢,她一提起来,他赶紧往治疗室里跑。
“等我回来!我回来继续和你八卦。”
宋摘星嘘了口气,正要往办公室走,却看见郭洪泉带着郭小寒在测量室里。
胡梨手里拿着一沓资料,语气颇是着急,催促郭洪泉赶紧填表。
“不是这么填的,你看看你,又废了一张。”
胡梨有些生气,但看着郭洪泉耷拉着头闷声的样子,又不好继续发作。转身多给他拿了个表,放在桌子一角。
“你就让郭小寒自己填,你别插嘴。郭小寒填完之后,你们再来找我。”
郭洪泉点了点头,手指下意识挠着后背,似乎那里还是很痒。经过卫磊事件,他的话一下子变得很少,任由胡梨在那着急上火,他却一点反应没有。
宋摘星走进来看着面无表情的郭洪泉和站在他一侧完全“失语”的郭小寒,皱了皱眉,轻柔地问他:“后背痒了多长时间了?”
郭洪泉缓缓抬头,精瘦的下巴上还带着卫磊划切的伤口。他想了一会,才幽幽出声:“半个月了吧。”
“小寒什么时候不能说话的?”
郭洪泉看着一旁的小人儿,叹了口气,“也有二十多天了。”
宋摘星替他补充:“小寒是不是之前也查过,全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就是不会说话了?”
郭洪泉微微吃惊,“是,是啊。”
宋摘星唤胡梨过来,“给郭洪泉也做一下测评。测评结果送我办公室。”
胡梨顿了几秒,上前问她:“主任说不能随便给普通人做测评的,多出来的费用也不好报呀。”
刚想出门的宋摘星步子都迈出去了,听到她说的话,硬生生又给扯回来。
一直在忙的文静赶紧出来拉胡梨,“让你做就去做,哪有什么普通人。”
胡梨嗫喏了几声,不情愿地又去给郭洪泉拿测量表。
宋摘星本还想等她忙完和她解释几句,结果看她的样子估计也不给自己机会了,索性出门,却一头撞在李唯西的怀里。
数日不见,他身上仍保持着淡淡的香味,眉眼清澈,温暖干净。
只是如今他俨然成了林莞的男朋友,让宋摘星一时不习惯。
她赶紧从他身上移开,羞赧地道了歉。正准备走,却不想一把被他拉住。
她这才看清他沉默的表情下涌动的不安和惊慌。
“你陪我去趟疗养院。我父亲失踪了。”
百安疗养院,正门后一片竹海夹着冬日的凛冽扑面而来。
燕子一直守在门口,等李唯西出现的时候赶紧贴上前来解释,“昨晚还是我亲眼看着睡着的,今早再看,屋子里就没人了。”
“是不是偷偷回家了?”宋摘星问。
“确认过了,家里没有我父亲。”
“那能去哪啊!”燕子急的直跺脚。
李唯西问她:“东西少了吗?”
“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的,钱都没了。”
“抢劫?绑架?”宋摘星看向李唯西。
李唯西眸光半眯,“先去我父亲的房间看看吧。”
几个人往护理公寓走去,途中院长还专门过来解释,也已经报了警,但至今一无所获。到的时候已至中午,冬日阳光温暖和煦地照耀在整幢楼上。因为年老失修,建筑外部的墙面部分已经斑驳脱落,宋摘星有点奇怪李唯西为什么会将父亲放到这个疗养院里来。虽然环境清幽,但住处偏僻少有人来往,院内设施也大多陈旧,他完全可以将父亲放到条件更好的疗养院里。
上了二楼,拐角处就是202房间。燕子赶紧打开门,确实如她所说,不大的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床上被褥也滚落在地,粗糙的墙壁夹带着一股子潮味儿,混乱的场面让人难以想象他的父亲昨晚经历了什么。
李唯西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和刚才一样,完全没有动静。
宋摘星看向燕子,“有监控吗?查查昨晚的监控。”
燕子声音低了下来,“只有大门那有个监控,其他的监控大多坏了,也没来得及修。”
“大门的监控里看到叔叔出去了吗?”
燕子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泪,“都查过了,根本没有伯父的影子。伯父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这么消失了,他还患着阿尔茨海默症,真是让人担心。”
宋摘星暗叹了口气。房子太老了,没有监控,又是病人,如今连出走还是绑架都难以分清,怕是一时难以寻找他父亲的下落。
李唯西缓缓走进屋子,检查了一遍父亲的床褥和衣箱,并没有发现异样。他抚摸着父亲用过的东西,转向挂在墙角的外套,那还是他去美国之前给父亲买的,灰色的绒线勾织成的羊绒外衫,穿上显得儒雅而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