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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聚散极其谨慎隐蔽,不过那个美国人布伦基伦没和我们一块。桑迪乔装打扮秘密地忙碌了两周时间。他时而在大英博物馆走动,时而又跑去乡下看望勘探队的老朋友;他一会儿在陆军部现身,一会儿又在外交部露面。但是,他大多时间还是待在我的公寓里,躺在扶手椅上沉思冥想。12月1日那天,他终于以国王信使的身份前往开罗。我知道,一旦他到那儿,国王的信使将会消失,取而代之的将会是某个怪异的东方恶棍。倘若我直接询问他的行动计划,会显得我鲁莽无礼。在我看来,桑迪才是从事侦探的专业人士,而我自己仅仅是个业余新手。
布伦基伦倒是与众不同。沃尔特爵士曾叮嘱我留心他的说话声,还有他眨巴眼睛的动作,通常是暗示会有事。这个身材高大,酷似运动员的伙伴首先给报社写了封信,并署上自己的名字。英国众议院在外交政策上曾有一次激烈的辩论,有些傻子的言辞无意中向他透露了一些线索。布伦基伦在信中宣称自己起初鼎力支持英国政府,但是被迫改变自己的观点,实在是勉为其难。他说英国政府对德国的封锁违背了上帝的旨意和人道主义,认为英国是目前最厉害的“大普鲁士主义”拥趸者。此封信引发了轩然大波,报社和评论员还为此发生了争执。然而那仅仅是布伦基伦先生打响的第一炮。他还在一个名为“反侵略民主党联盟”的民间社团中充当骗子角色,大张声势。社团成员认为,如果我们不再和德国抬杠,那么德国就会相安无事。在他们的资助下,布伦基伦主持召开了一场会议,他畅快淋漓地抖出自己惊人的想法,紧接着会议就被一名听众搅乱了。我当时并不在场。参会的一个人对我说,那是他听过的最有意义的演讲。布伦基伦还说,德国主张海上自由贸易无可厚非,美国也会支持,然而英国海军对世界和平造成的威胁,恐怕连恺撒大帝的军队都难以抵抗。他承认,他以前并非这般想法,但他诚实本分,勇于面对现实。当他慷慨激昂地演说时,有人朝他的眼睛扔了一颗甘蓝,讲演突然中断了。我的朋友说,那一定是好战分子干的。
此后布伦基伦又给报社写了几封信,投诉说英国不再有言论自由了。一些调皮捣蛋的人也随声附和他。有些美国人想狠狠地惩罚和击垮他。他被赶出了萨沃伊酒店。有人鼓动说将他驱逐出境,此事被提到了议会上,大家争论不休。外交部的副部长出面说,他会安排自己部门的人员负责处理。我觉得布伦基伦装得有点过分了,于是我去找沃尔特爵士说说情况,然而他叫我莫担心。
沃尔特爵士说:“我们这位朋友的座右铭是‘严谨细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正式安排他离境,下个星期一他就会从纽卡斯尔出发,一路上都会有人护佑。我们希望制造出更多的混乱,因为他是个很有能耐的家伙,能沉着应对。”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星期六下午。那天我们在圣詹姆斯街不期而遇,我主动和他握手,他装着对我骂骂咧咧,说我身上的衣服如何脏兮兮的,污染环境,当众对我侮辱一番。路人发出嘘声以示不满,让他滚蛋。他只好拦了一辆出租车,飞快钻进去。上车的一刹那,他用左眼对我使了个眼色。星期一,我得知他已出发。各种报纸纷纷报道说,布伦基伦逃离了我们的海岸线。
12月3日,我乘船从利物浦出发。该船前往阿根廷,我刚好可以顺便抵达里斯本。我必须事先拿到外交部签发的护照才能离开英国,但是那样的话,我就无法顺畅地再与英国政府联系了。我将自己行程的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思量过了。里斯本是大多数非洲国家闲杂人员的聚集场所,很适合作中转站。我的所有行李就是一个旅行提包,穿的也是我在南非时所剩下的破旧衣服。我想留胡须,因此上船之前特意让它长了一段时间,胡须长得飞快,我的下巴变得毛茸茸的。登上船后,你会看到一名年纪轻轻,酷似布尔人的男子,那便是我。我现在的名字改叫勃兰特,科内利斯·勃兰特——至少我护照上是这样写的,白纸黑字,绝不会有假。这艘肮脏的船上还有另外两名乘客,直到船驶出了海湾,他们才现身。船舱里的空气又闷又臭,足以熏倒一匹河马。我本来就感到不舒服,只好不停地四处走动。破船摇摇晃晃,在海中慢慢前行,过了两天一夜,才从韦桑岛行驶到菲尼斯特雷口岸。那时天气大变,出发时我们顶着暴风雪,但是到达时却俨然盛夏。葡萄牙的山丘光秃秃的,颜色黄蓝相间,看起来像卡拉哈里沙漠似的。还没到达塔霍河时,我以为自己还在罗得西亚。海员中有一名荷兰人,我常常和他用塔尔语叽叽喳喳地聊天。此外我还和船长用蹩脚的英语互相问候“早上好”和“晚上好”,这大概是我这次航程中所有的谈话了。
船在里斯本码头抛锚。清晨,天空蔚蓝,阳光四射,气温正好适合穿法兰绒衣裤。现在我必须十分谨慎。我没有跟着靠岸用的小舟走,而是待在我们来时坐的船上,悠闲地吃起了早餐。吃完后,我在甲板上来回闲逛,忽然看到,河中间刚好有艘船正在抛锚,船的烟囱是蓝白色的,我对它再熟悉不过了。我估计那只船去安哥拉红树林沼泽地已经有一个月了。我靠近它的目的不言而喻。我试图登上这艘船,假装寻觅某个朋友,然后离船上岸。这样,里斯本码头上那些疑神疑鬼的人,就会认为我这个葡裔非洲人,是直接从这艘船上岸的。
我跟周围的一个家伙打了个招呼,带着行李跳进他的小划艇。我们登上了这艘名叫“航海家亨利”的大船——此时,先前那只靠岸的小舟也正驶离港口。大船上的人都是葡萄牙人,这正中我下怀。
我沿着船梯往上爬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我的老朋友彼得·皮纳尔。
这纯粹是运气,而这运气于我而言意义非凡。彼得惊奇地睁大双眼,张开嘴巴正要出声时,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唇。
“勃兰特,”我说道,“科内利斯·勃兰特,我现在的名字,你可别忘了。谁是这儿的船长?还是老哥斯洛哥特吗?”
“是呀,”彼得一边回答,一边向我拥抱过来。“他昨天还在说你哪。”
我感到形势对自己越来越有利,于是就让彼得到下面去找斯洛哥特。一会儿,斯洛哥特来了。我关上门,在他的船长室里谈起来。
“你得把我的名字写到乘船旅客名单里,我是在莫萨默迪上的船,现在我叫科内利斯·勃兰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