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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过来。”许平秋一招手,很不客气地嚷着。

鼠标颠儿颠儿跟上来了,卑躬屈膝地谄笑着:“叔,什么指示?”余罪一看老许这黑脸就来气,很不情愿地走上来,站在他面前。

“严肃点。”许平秋训了鼠标一句,手指点点,问余罪,“告诉我,今天有什么收获?”

“收获?”余罪怔了下,然后怒了。大过年的,把老子支援组的名头给捋了,再拉这儿来教育教育,这算什么事。即便他心里有所触动,脸上也是丝毫无所见,摇摇头,“没有。”

“你呢?”许平秋问鼠标。

“我有。”鼠标巴不得这个表现机会了,严肃道,“我的身心经历了一次洗礼,我觉得先烈们太不容易了,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做一名忠诚的战士。”

这话听得许平秋有点牙疼,就鼠标这警姿站得,肚子往前凸了一大块,他手拿着手包,拍拍鼠标的肚子道:“先减了肥再吹牛啊,你到全警看看,你这么胖的警察,有几个?”

“也有吧,市局、省厅里,比我胖的领导多了。”鼠标嘚瑟地说。余罪“扑哧”一笑,许平秋的手包“啪”地直接扫鼠标脑袋上了,鼠标弱弱地扶正警帽,不敢犟嘴了。

不过鼠标说的也是实情,许平秋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反而被逗笑了,又回头和余罪说着:“你要正确对待总队的这次安排,在支援组,等于你永远在后台,后台可是很小的舞台啊……我看啊,那么小的台子,容不下你这么大个名角啊,你该有个更大的舞台。”

余罪笑了笑,宁愿以笑敷衍,因为真不知道这许老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吭声。许平秋回头看了眼整队而下的二队刑警,他又笑着问:“你真没有一点收获?难道今天没有一点触动你的东西?”

应该有,许平秋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最软的地方,警察也不会例外。每年这一次教育是很必要的,对于警察,这是一种使命的感召,是一种心灵的震撼。

“有。”余罪睥睨地看着老许,突然泛起了一个收获。

“是什么?”许平秋好奇了。

“我发现,您和王少峰副厅长,不是政敌。”余罪道。

“当然不是,工作方式的不同,治警意见的分歧,永远到不了敌对的立场。”许平秋道,有点愕然了。这家伙看问题的角度和别人真的不同。

“我看到那位王芙女士见了你很不自然。”余罪突然出口了,许平秋黑脸一糗,余罪刺激着,“我的意思是,你们不是政敌,而是情敌……这就是我的收获,你逼我说的啊。”

许平秋“唰”地一挥手,手包向余罪扇来,早有防备的余罪一后仰身,“吧唧!”正偷笑的鼠标遭了无妄之灾,捂着脑袋,警帽飞了老远。他愕然了,却不敢骂人,不服气地说:“为什么总针对我?太欺负人了。”

老许气得凸眼竖眉,可偏偏二队那些警员越来越近,这火是发不出来了。余罪退了两步,保持着严肃的态度,看着领导出糗,这不把鼠标当靶都不行了,许平秋一指地上:“捡起来。”

诈着鼠标捡起警帽,又训着鼠标整理警容,然后又黑着脸斥了鼠标一句:“吃这么胖,像什么样子?不把体重减下来,就到基层待着……你们俩都听好了,再敢没有命令擅自出警,有你们好看的,再敢带队抓赌,我先撤了你们,指导员、队长当得不舒服是吧?郊区可是缺户籍警啊,准备好,这边下课,那边就能上啊。”

训了几句,背着手,保持着领导的仪容,头也不回地坐车上走了。

“哎呀妈呀,这也太黑了,抓赌的大头还不是被总队、支队拿走了。”鼠标气着了,深为自己受的伤不值了,余罪却是拉拉他,示意着二队那干刑警正看笑话呢,鼠标一回头,嗯,不少人看到他挨批的笑话了。他回头愤愤地看着余罪,恶狠狠道,“你怎么越来越二了,领导那私事你也想嚼舌头。”

“我就看不惯他那嘚瑟样,老想揪着咱们干这干那。”余罪道。

“得,以后少来找我,别真被你害得查户口去。”鼠标翻脸了,要和余罪决裂了。

那帮看笑话的做着鬼脸,换了鼠标一堆白眼,不得不承认二队这个队伍纪律还是相当有改观的,他们悄然无声地出了园门,各上了车,驶离了这里。已经升任副大队长的解冰带着一队人,边商量着什么,边上了警车,一切纪律严明,各行其是,比庄子河刑警队那一窝蜂抓赌的水平,可强上不止十倍百倍哪。

算了,老子还是回庄子河混吧,那儿自在,和上车的周文涓招了招手,那位不多话的姑娘每次见他总是这个样子。余罪看着她,如是想着。李玫在嚷着余罪该走了,余罪走到了通信车前,一看车里坐着肖梦琪、老任,可有脾气了,嘚瑟地说:“哟,这价值上百万的车,我基层刑警队的怎么敢坐啊?”

哟,耍小性子了,李玫愕然看着余罪嗤鼻走了,耷着嘴唇道:“这人怎么这样,一点儿度量也没有?”

她问,却没人答话了,那俩确实有点不学无术,可在半年多的相处中,搞技术和不学无术的已经成功融合在一起了,真要分开,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时候,肖梦琪觉得一阵深深的难堪,在众人有点惋惜的眼光中,在两位实习生有点质疑的眼神里,曾经这个队伍凝成一团的那种感觉,似乎正在渐渐地散失。

“鼠标,快点。”李玫又喊胖弟了。

鼠标看看车上,又看看扬长而走的余罪,得,他作了一个决定,扔下支援组,奔向损友了,啥也没说。

“走吧,都这么大人了,还安慰安慰他们呀。”任红城下了命令。那车启动着,轰然而走,驶过余罪的身边,停也没停,只是车窗里,看到了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余罪笑了笑,招了招手,后面气喘吁吁的鼠标追了上来,扶着余罪的肩膀喘。余罪笑了,欣慰道:“这才是兄弟,人家不待见,咱们招那烦干什么?还是跟我站在一起心里安生是吧?”

“那是,咱俩学历相当、水平相仿,都不咋样,我和你站在一起,没自卑感。”鼠标诚恳地说,噎了余罪一家伙,气得余罪嚷着:“滚一边去,我水平什么时候和你画等号了?”

“哈,你不如我的地方多了点,也没必要这么自卑嘛,加把劲就赶上我了。”鼠标刺激着余罪。余罪拨拉掉他的手,转到身后,勒脖子,撞膝,使劲在鼠标身上发泄了两下,鼠标哆嗦着一身肥肉嚷着,“啊……啊……来呀,使劲蹂躏我吧……我的娇躯都给你发泄了,中午饭你总不好意思不管吧?”

“我真没带钱。”余罪不买账了。

“没事,找个能刷卡的地方。”鼠标追着。

两人正斗贱,看谁吃不住劲请客。蓦地一辆小Polo驶进了园门,不经意看到的余罪拽着鼠标:“嗨嗨,你看你看……那车。”

鼠标眼力好,看了眼道:“哟,老骆女朋友的车?”

“他来这儿干什么?”余罪愣了下,看看方向,来车的方向是郊外,肯定不是从那儿来,而是已经等在那儿了。一个狐疑的念头刚泛上来,马上就被证实了,两人看到了车里,骆家龙和另一位男子下了车,猜都不用猜,是邵帅!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俩关系就不错。”鼠标道。

“我知道。”余罪愣了下,问鼠标,“可他怎么这时候来?”

“人家爸的忌日啊,你脑袋让驴踢了。”鼠标道。

“市区在这儿,那儿来车是郊外,他们是早来了,等着大队人走他们才进去……什么脑袋让驴踢了,你简直就是驴脑袋。”余罪骂了句,向着园门奔去了,鼠标迟疑了一下,“哎哎哎”嚷着:“等等我,你不要这个样子,人家去祭奠爹,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去?咱别去了,大过年的,老是整这高尚的事,搞得人家想去弄俩外快都觉得不好意思。”

标哥看来确实有良心发现,最起码被英雄的故事感召了一下,话听得余罪怪异了下。不过没理这货,前头奔着,后面追着,直进了园子,骆家龙和邵帅早听到声音了,似乎没想到还有留下来的人,两人被捉赃了一般有点难堪似的站在原地。

“你们……怎么回来了?”骆家龙看了看邵帅,不悦地问余罪和鼠标。

“不都是兄弟嘛,邵帅,你要不欢迎,我们马上走。”余罪道。

“哎对,邵帅,你有这么个英雄爹,我们刚瞻仰过。”鼠标附和着。

邵帅看上去有点不自然了,笑了笑,提着一兜子纸烛,尴尬地说了句:“那,谢谢啊……”

“来来来,我帮你提着。”余罪抢着提走了,鼠标却是埋怨着骆家龙,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们,四人又组了一队,这却是一个纯粹的亲人祭拜了。

烧了几刀纸,点了几炷香,倒了一瓶酒,纸灰和烛烟飘飘间,没有呜咽,只有愁苦。尤其是邵帅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这种愁苦更甚,余罪和鼠标没敢问,骆家龙也不多说。直到纸燃尽,邵帅掐着烟才喃喃地说:“爸,你走得早,我都快记不清你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瞎带了点……我有工作了,没当警察,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你放心吧,每年我都会来看看你……”

没有泪,就像父子间那种淡淡的对话,透着浓浓的亲情,不同的是天人已隔,无人回答。

“邵帅,你别伤心,你爸是英雄,二队的骄傲啊。”鼠标劝了句,出口才发现不合时宜,被骆家龙踢了一脚。

“呵,我还真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也没什么感觉了。他死时候我刚记事,就记得他老喝酒,和我妈老是吵架,吵完我妈跑了,他就把我扔在值班室里,放点吃的放点水,反锁着门……有一次把我忘了,关了我两天。”邵帅淡淡地说着,没有哀痛,就像一件旧事,听得余罪鼻子一酸,骆家龙侧过脸,闻者却有点难过了。

“我没妈,不过有个老揍我的爸。”余罪道,轻轻地拍了拍邵帅的肩膀安慰着,“经常揍我,我恨他恨得牙痒痒,可现在没有揍我了,我老觉得身上皮痒。”

是啊,父亲的烙印,在儿女的身上恐怕是去不掉的,邵帅感激地看了余罪一眼,轻声道:“我也不恨他,只是有点可怜,那么早就走了,没享过一天福。”

“可你该享享福呀,怎么扔下工作就走了?”鼠标插进来了,为邵帅有点不值,烈士遗孤,冲着今天来这么多高衔的战友,这日子都不会苦了。余罪白了鼠标一眼,没来得及拦。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了邵帅的那种感受。

邵帅说出来了,以一种难堪的表情说出来:“你愿意一辈子活在别人怜悯的眼光里?你愿意一辈子靠着别人施舍?你们不懂那种感觉,我的存在只会让别人感到难堪、感到尴尬,我已经很多年不和他们一起来祭奠父亲了。”

“那你怎么上了警校?”余罪奇怪了。

“我……”邵帅有点难堪地笑了笑道,“我是直接保送警校的……我也只能接受,我这个英雄的儿子,有点笨,六科及格的不到一半,真要考,啥也考不上。”

鼠标“噗”一声笑了,余罪和骆家龙也笑了,只不过笑里,和邵帅一样带着一种无可奈何。

曾经有点内向的邵帅,曾经在学校并没有识得很深的同学,因为这个特殊的偶遇,让大家对他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四个人一起动手,把碑身周围的挽花堆在坟头,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青石的碑身。余罪注意到了,邵帅就着袖子,把碑前的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睛里并没伤痛,而是一种温馨和幸福的感觉,对着父亲的音容笑貌,两人像在会心地传递着什么。

余罪悄悄地拽着骆家龙,骆家龙悄悄地拽着鼠标,三个人悄悄退开了。走开了好远,留给这一对父子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就在这个清静的,仰望着蓝天白云,听着松枝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地方,余罪回过头时,不知为何,轻轻拭了下眼角。

“今天才觉得你还有点人味啊,感动了吧?我就觉得不管是耍赖使贱的,还是好勇斗狠的,都没有邵帅像个爷们儿。”骆家龙不屑地对余罪和鼠标道。

鼠标受刺激了,纠正道:“这话就不对了,你不能这么说余贱同志,他已经是队长了,思想境界已经提得很高了……啊,余罪,你怎么了?”

眼睛红红的,明显伤感过度,两人关切地追问,余罪不耐烦道:“我也想我爸了。今年老子不上班了,无论如何也回去跟我爸过年去。”

“哎呀,这思想境界,真高啊。”骆家龙哭笑不得地评价道。鼠标却是知道内情,直问:“哎对了,你爸不刚娶了新媳妇么,你回去不是当灯泡吗?再说你家老爷子正乐呵着呢,哪想得起你这个操蛋儿子来。”

“我……我有段时间没揍你了。”余罪揪着鼠标,又开始蹂躏了,这嘴贱得,连骆帅哥也不帮他了,直收拾得鼠标嗷嗷直嚷才算放过。

三个人弄腾了很久,才见得邵帅慢慢从父亲的坟前下来,三人迎了上去,邵帅挨个谢了,默不作声地上了车。三人同邀着邵帅一块吃顿饭聚聚。回到了市里,转悠了好久,最终意见统一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是离警校不远的那家川味饭店。

曾经这儿的第一顿饭,是当时兄弟们掏遍全部口袋才凑够饭钱的地方;也曾经在这儿,不知道喝醉过、喝晕过多少回,也不知道被谁送回宿舍;也曾经是在这儿,每次吃饭都是杯筷乱抢,一盘菜几筷就见底了。今天四个人点了好多菜,回锅肉、毛血旺、水煮鱼、童子鸡,都是那时候头碰头争抢的好味道,菜摆到面前才发现,却已经没有那时的胃口。

这一餐,菜没动多少,酒却喝了不少,都醉了。第二天,余罪都想不起自己怎么回到了庄子河刑警队。

酒醒之后,他回想着前一天的点点滴滴,回想着从警以来的浑浑噩噩,很多地方让他感到汗颜。警营数十年如一日的滚滚铁流,挟裹走了多少辈出的人物,不管是高尚的,还是卑下的;不管是伟大的,还是罪恶的;不管是风传一时的,还是籍籍无名的,都化作铁流中一个个微不足道的故事。

那我会留下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余罪摸着心口扪心自问,心口的位置,还有一张银行卡,一个秘密,一个让他窃喜,让他惶然,同时也让他冷汗涔涔的秘密。

也在这一天,一份市局的嘉奖通报从内网电传全警:

1月6日,庄子河刑警队精心组织,周密部署,突袭晋祠山庄地下赌场,抓获潜藏在此的持枪抢劫嫌疑人张某(公安部B级在逃嫌疑人),缴获大量赌具、赌资、管制刀具以及仿九二手枪一把,子弹九发……经报请公安厅批准,庄子河刑警队荣立集体三等功,庄子河刑警队队长余罪同志荣立个人二等功。

特此嘉奖!

心之归途

时间过得很快,最起码对于已经没有新衣和压岁钱期盼的成人来说很快。当庄子河不大的小镇上也挤满了年货贩子,当天寒地冻依然挡不住外出打工者回家的脚步,当春联和鞭炮从摊位流向千家万户,这一年哪,就到最后年关了。

腊月二十七,一大早余罪带着队出操归来,本来是他的习惯,当队长后传染了不少队里的同志,毕竟现在工作忙得已经很难有户外活动了。早起跑上两公里,顺带吃了早饭,正好悠然地来上班,比慌慌张张从被窝里钻出来,可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队长,咱们什么时候放假?”有队员问。

“不放假好像你干什么了似的。”余罪反驳了句,那问话的没音了,嘿嘿笑。

“那要不咱们今天开始轮班?”又有人问,余罪一看是巴勇,这大嘴巴总是瞅空偷个懒。

“行啊,我看下排班,好像是二十九开始轮班,这样,这两天轮巴勇值班,其他人有事,可以告个假忙着啊。”余罪背着手一副队长的派头。

同归来的队员们哈哈大笑,巴勇面红耳赤,却是不敢争辩,别人笑时,他还振振有词说了:“队长让我值,我就值,看谁笑话我,笑话我再有行动,我不喊谁。”

这一嚷果真有威力,众刑警又是讨好地给巴哥点烟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外出返乡的打工者回来的多了,喝酒打架赌博的这些天不少,由于消息及时,庄子河刑警队出警若干次,每次都略有收获。特别是大嘴巴抓赌抓上瘾来了,某次抓村居的麻将场,连老娘们儿藏在被窝里的赌资都找出来了,掀被窝差点掀出事来,还好人家理亏。

主动防控是相当有效果的,把派出所的生意抢了不少,罚款那是哗哗地往队里流啊。现在庄子河刑警队已经富裕到开始往外捐钱了,队里组织了一次给当地五保户、贫困户的送温暖活动,温暖不一定真感觉到了,可米面油肉蛋那是真到了,反响相当不错。

余罪踱步上楼,所过之处,警员们很恭敬地敬礼、问好,碰上了指导员郭延喜,聊了两句年节防控。指导员这个月卸了背了一年的包袱,精神头也是相当的好,忙着组织全队来一次年前安全防范教育呢。匆匆两句下楼,余罪在背后却是会心一笑,不管指导员有多么不齿队长的行事方式,也不得不认可这位新队长了。

进了办公室,拿着脸盆洗了把脸,抹着脸坐到了办公桌前。新配的一批电脑已经到位,向支队硬纠缠来的,上网速度提高了好几倍,比原来看个电子文档都要等半个小时强多了。

开着机,他随意地拣着当天的报纸,翻看着那些不咸不淡的文字。安生很多天了,就等着过年了。庄子河这地方说优点还是很多的,年前有事顶多就是喝酒打架闹事,标准的特征是老公打老婆、老婆打婆婆,甚至于老婆的娘家组团再回来反击亲家,明明是一家人,打得头破血流住院的都有,这种事最让警察头疼,好说歹说不管用,一说罚款拘留,得,都不告了,各回各家了。

上任一个月了,算得上刑事案件的就两起,一起是镇上私人养殖场的十头猪被盗案,这贼也是倒霉,猪都拉到二级路上,车坏啦。更倒霉的是出了猪舍天气凉,那半大猪群一个劲吼,场主直接就追到了,后去的刑警纯粹捡了个现成,往上报时,是个“特大”盗窃案,一群猪哪!

另一起是盗割通信电缆案子,半夜发的案,队长和指导员都到场了,处理这事指导员比余罪更有经验,根本没追贼,而是罗列了十几个可疑的地方,不是住宅,就是废品回收的地方。刑警蹲守到天亮,果真从开发区一个租住的地方守到了开着小面包车回来的嫌疑人,赃物就在车上,已经被剁成短截了。抓到了五个嫌疑人一审,谁也没想到,爬上十米杆割电缆的居然是个女的,一个外地来淘金的村妇,大字不识几个,家里堆了一千多公斤准备卖了回家过年的电缆铜丝。

这事让余罪哑然失笑了,想想什么自诩的神探,简直都是扯淡。每个案子都有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条件以及特殊的作案手段,只有深谙这些因素的人才能找到真相,而找到真相的,恐怕未必是神探。

他笑了笑,感觉在这里学的东西也不少,最起码学会谦虚了。

电脑进了系统,他点着联网,打开内网,浏览着全警的信息通报。

两年的警营生涯已经让他养成这个习惯,对于案子那些未知之谜的兴趣很大,不过每每得到结果,又总是觉得兴味索然,现在更是如此。庄子河已经没有具备挑战性的案子,只能从全警兄弟单位侦破的案子中找了。

三大队,侦破了一例贩毒案,缴获毒品一千八百克……

杏花分局,侦破了一例拐卖妇女案,解救被拐妇女九人……

六大队,侦破了一例贩卖假钞的案子,缴获假币面值一百余万元……

或知道点的、或不知道的,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年前各条战线上可都是如火如荼啊,当年未结的案子、在追着的案子,都要在这个时候尽量结案。相比于庄子河这儿无案可结,余罪本来觉得是一种幸福,可真没事干,又心痒手痒。

支援组又有消息了。余罪特别注意了他们的行踪,是和经侦支队的一例制售假发票案件,他浏览了下报道,历时五天,两市抓到了十二名嫌疑人,缴获各类发票一万余张,制作发票的设备两套。余罪怔了怔,他能想象出,这应该是俞峰在起作用了,对于证件和票据他有着天生的敏感。想到这儿余罪不得不佩服当时支援组这个思路了,这样的藏剑只要露锋,对于那些耍小聪明投机倒把的奸商,可都是一场噩梦。

对了,一周前还有一起,是侦破五原首例网上淫秽表演案,也是支援组的手笔。嫌疑人是两位郁郁不得志的IT人才,转而想出了这种组织网上色情表演,通过网络结算的赚钱方式,网警支队追踪了他们八个月未果。而支援组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跨了数层跳板,解析出了那个原始IP地址,证实了网警支队一直以来的怀疑。

这个表演场所,就在五原市康宁小区。当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里面还有数名裸女正在搔首弄姿忘情地表演。

这是肥姐和老曹的手笔,坐在屏幕后侦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虚拟世界里,他们也是一把利刃。余罪自问自己就再投一次胎,也学不会。

粗粗浏览而过,没有发现更多新奇的东西,偷抢拐骗、毒杀奸淫,对于警察已经是司空见惯。不是警察要怀疑一切,而是作为警察都清楚,每个人心里都关着一头野兽,你永远不知道是人性,或者是兽性在支配着这个人。

可惜的是兽性支配的嫌疑人,真多呀!

余罪扔下了鼠标,不再看了,警察的生活一言以蔽之,就是办不完的案、值不完的班、发不完的牢骚,发过还得干!

老子该歇歇了!他收拾着东西,已经想好了,今天就回家,工作交代给指导员,这个年无论如何在家过。

回家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今天购物,借上老曹的车,开辆好车,拉一车年货回去让老爸嘚瑟嘚瑟。他收拾了一个小旅行包,装好了几件衣服,准备悄悄地走,这事只跟指导员通过气,怕是让队里知道了不太好。

还好,各忙着各的,没人注意到他。他出了大队,上了路面,拦了一辆进城载客的电动三轮,悄无声息地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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