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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行驶在主街上,车速是法定限制的两倍。她看到人行道和窄街在车子两旁飞逝而过,看到铸铁围栏和褪色得像是橘色黏土的红砖建筑物。她经过图书馆、钟楼,以及早在一七一二年所建的旧监狱,里头的庭院里还有惩罚犯人的足枷。六分钟后,她迅速开上匝道,上了往北的州级公路,经过这个城市最后的零星部分。几栋偏远的建筑物在她左边升起,然后又迅速下沉远去,仿佛是被吸入泥土里。接下来,就是树木和丘陵及弯曲的道路。
要是吉迪恩死了……她心想。
要是阿德里安果真朝他开了枪……
往下太不堪设想了,因为这两个人都很重要。无论是阿德里安还是吉迪恩。
“不,”她告诉自己,“只有吉迪恩,只有他才重要。”
但简单的事实不见得都很简单。这十三年来,她一直设法忘掉阿德里安以往对她的意义。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她告诉自己。他们从来不是一对。这一切都是事实。
那么,为什么她开车时,眼前一直浮现出他的脸?
为什么她没去医院?
这些问题没有简单的答案,于是她专心开车,下坡来到一个狭窄的山谷,然后穿过河流,就看到了监狱,像远方的一个拳头。伊丽莎白双眼盯着两英里外那批低矮的建筑物飘浮在热气中。几辆汽车停在一栋沙褐色建筑物前方。她看到旋转闪示的蓝色警灯,还有一辆救护车所发出的红色闪灯。她停下车时,贝克特迎上来,一脸不高兴。
“你应该去医院的。”
“为什么?因为我应该要听你吩咐?”伊丽莎白下车,拍拍他的手臂,挤过他身边。“你明知道自己不该来的。”他跟在她旁边,前方三十码处就是那家酒馆,门边围着几个警察。伊丽莎白看了一眼外头的警车。“我没看到戴尔。他是怕得不敢露脸吗?”
“你想呢?”
伊丽莎白不必想。她曾坐在阿德里安审判的旁听席前排,清楚记得弗朗西斯·戴尔的所有证词。
是的,我的搭档认识被害人。她的丈夫是我们的秘密线人。
是的,他们以前单独相处过。
是的,阿德里安曾说过他发现她很有吸引力。
检察官只花十分钟就确立了这些简单的事实,接下来几秒钟,就直攻要害。
告诉我,沃尔先生提到被害人的外貌时,说了些什么。
他认为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你指的是罗伯特·斯特兰奇,被害人的丈夫?
是的。
被告对于被害人的外貌,有更精确的描述吗?
我不确定你的意思。
被告,也就是你的搭档,对于被害人的外貌,有更精确的描述吗?他是否确切提到过他觉得她很有吸引力?
他说她的那张脸,能逼一个好男人做出坏事来。
对不起,警探。能不能麻烦你重复一次?
他说她的那张脸,能逼一个好男人做出坏事来。但是我不认为——
谢谢你,警探。没有别的问题了。
于是就这样。检察官利用戴尔的证词,描绘出一个迷恋、被拒绝、报仇的人像。阿德里安·沃尔认识被害人。他熟悉她的房子、她的生活习惯、她丈夫的日常时间表。他因为职务上的关系,逐渐迷上了这个线人的美丽妻子。后来她拒绝他的追求,他就掳走她,并予以杀害。她的房子和谋杀现场都有他的指纹。她的指甲底下有他的皮肤。他的脖子上还有抓痕。
动机,检察官说。
最古老的、最可悲的那种。
本来可能会是一级谋杀罪成立,要判二十五年到终身监禁的。陪审团讨论了三天,做出了比较轻的二级谋杀罪判决。定罪之后,伊丽莎白又违反规定,偷偷去找陪审员私下询问。那些陪审员相信,这是情绪激动而导致的犯罪,并非出自预谋。他们认为他是在她家杀了她,把尸体带去教堂则表现出一种变态的懊悔。否则那块白色亚麻布和梳理过的头发,尸体又放在金色十字架下方,还能有什么解释?十二号陪审员觉得这个举动怪异却贴心,于是他们做出了一致判决。二级谋杀罪,服刑至少十三年。
“他人在哪里?”
“第三辆车。”贝克特指了一下。
伊丽莎白看到一辆巡逻警车的后座有个男人。一时没办法看清楚,但那个背影似乎没错,头斜向一侧。她看得出来,他正在看她。
“继续往前走,不要停。”贝克特说。
“我没停。”她说,但这其实不是实话,她说着脚步就放慢了。她设法假装车子里不是阿德里安,假装他没有改变她的人生,假装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爱过他。
“来吧,丽兹。”贝克特抓住她一边手臂,拉着她往前走,“另一辆车上的是内森·康罗伊。”他指着,“退伍军人,以前是机车骑士。这家酒馆是他开的。他说他朝那男孩开枪是自卫,可能是实话。制服警员赶到的时候,在吧台里发现了他的枪,一把点三二口径瓦尔特,开过一枪。枪的序号被锉掉了,所以我们现在暂时以非法持枪罪名扣押他。至于他宣称的自卫,吉迪恩旁边的地板上有一把柯特眼镜蛇点三八口径手枪,里头装了子弹,但是没有击发。今天是阿德里安的出狱日,所以我想吉迪恩很可能是带枪来报仇的。”
“他才十四岁。”
“可是他母亲死了,父亲脑袋又坏了。”
“上帝啊,查利……”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把枪登记了吗?”
“听我说,你根本就不该来的。”
“是啊是啊。我应该坐在医院里,不要多管闲事。这个我可办不到。”
她走近酒馆,门开着,她双眼盯着一名她认识的警探,还有靠近门边的一摊血。贝克特拽她的袖子,但她挣脱手臂,喊了那个警探一声。那是个声音轻柔、个性沉稳的女警探,名叫希洁·西蒙兹。“嘿,希洁。你好吗?”
“哈啰,丽兹。很遗憾。听说你认识那个男孩。”
希洁指向店里的昏暗处,里头每个警察都停下来瞪着她。伊丽莎白点点头,但是没开口,只是走进去,刻意绕过进门处那一摊血。她发现这个酒吧很窄小,散发着消毒水和过期啤酒的气味。几个制服警察假装在忙,但一直偷眼看着她在酒吧里打转,避开地板上的血,碰触了一把椅子和吧台。她是警察,没错,但报纸上充满了对她不利的报道,这表示半个城市的人也会很快跟进。州警局想以杀害两个人的罪名起诉她,而且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出现在这里很危险。她认识那个男孩和阿德里安·沃尔。而且她现在被停职了,没有资格跑来这里。尽管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但如果那个男孩死了,或是忽然有新闻摄影小组赶来,那可是会激怒很多人的。伊丽莎白设法不理会他人的注意,但觉得那些注视的目光不公平又有压迫感,于是凶巴巴地说:“干吗?”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转移目光。“你们看什么看?”
贝克特轻声道:“放轻松点,丽兹。”
但那种目光,就像之前媒体和邻居及街上那些人看她一样。不论她是不是新闻人物,其他警察对待她应该要有所不同的。他们了解这份工作的种种危险性,了解身处黑暗地带的感觉。但眼前这些警察,却丝毫没有同僚的亲切态度。
其中一个巡警看她看得特别认真,目光焦点从她的胸部到脸上,然后又回到胸部。仿佛她不是警察,仿佛她无足轻重。
“你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吗?”她说,见那巡警目光转向贝克特,她又开了口,“别看他,看我。”
那巡警身高比她高八英寸,体重比她重九十磅。“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
“哦,那就去外头尽责吧。”他又看向贝克特,于是伊丽莎白说,“他会跟你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贝克特指了一下打开的门。“除了希洁之外,每个人都出去。”
其他人鱼贯走出去。那名大块头巡警等到最后一个,经过时一边肩膀轻轻擦过伊丽莎白。虽然只是碰一下,但她清楚感觉到这个大块头男子在利用他的体形优势。她看着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