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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迪莉亚放下话筒。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见索菲和戴维的棋刚刚下完,正把棋子往盒子里放。她的电话也打完了。她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但仍然需要证实。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她曾看过伯尼的解剖医学书,在血液与鉴别一章中,她读到过遗传学的孟德尔定律,不过记忆已经非常模糊。戴维倒是一定知道,最快的办法就是现在向他请教,但是她不能问戴维。这就意味着她要回公共图书馆去,如果想在它关门之前赶到那里,她就必须要快。

她总算及时赶到了。那位图书管理员现在已经认识她了,并且像往常一样帮上了忙,很快把必要的参考书送了过来。科迪莉亚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夫妻二人的血型都是A,他们孩子的血型不可能是B。

回到农舍的时候,科迪莉亚已是疲惫不堪。她在一天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有了这么多的发现。很难想象,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前,她才刚出发去找皮尔比姆保姆,心中的希望极其渺茫,即使能找到,也只求对方能提供一些马克·卡伦德的个人线索,也许是他的一些成长经历。她对这一天的成绩感到兴奋不已,激动得难以平静,但是她的头脑太疲惫了,无法理清思想深处的一团乱麻。眼前的一些事实还没有理出头绪,也毫无行迹可循,没有任何理论可以解释马克出生的谜团、伊莎贝尔的惊恐不安、雨果和索菲的讳莫如深、马克兰德小姐对那座农舍的强烈兴趣、马斯克尔警长那几乎勉强的怀疑,还有围绕马克之死的各种无法解释的古怪矛盾之事。

由于精神过度疲劳又太亢奋,她在农舍里忙了一阵。她把厨房的地板擦洗了一遍,为防止夜晚太冷,又在那堆灰烬上面生了火,把后园里花坛中的杂草拔干净,然后给自己做了一份蘑菇鸡蛋卷,坐在那张简易桌边吃掉——想来马克肯定也是这样的。最后她把枪从藏匿处取出,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她仔细锁好后门,拉上窗帘,再次查看封条是否完好。不过她没再把平底锅放在门上。今晚还用这种防范措施就显得太幼稚,太多余了。她点燃床边的蜡烛,到窗台上拿了一本书。晚上很暖和,而且没有风。蜡烛在平静的空气中平稳地燃烧着。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园子里悄然无声,静谧异常。打破寂静的是一辆汽车由远及近的渐响声和夜莺的鸣叫。接着,暮色中,她看见门口有一个人影。是马克兰德小姐。只见她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放在门闩上,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进来。科迪莉亚迅速闪向一旁,背靠在墙上。那个模糊的人影竟然一动不动,像受惊的动物一样木然站在那里,似乎觉察到有人在暗中看着她。两分钟后,她转身离开,消失在果园的树丛中。科迪莉亚这才放松下来,从马克那一排图书中拿出了《养老院院长》,上床钻进睡袋。半小时后,她吹灭蜡烛,舒展身体,慢慢地悄然进入梦乡。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翻了翻身,突然清醒了。昏暗中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平静的空气中似乎正酝酿着什么,好像白昼突然被吞噬了。床头柜上传来手表的嘀嗒声,手枪那让人安心的轮廓和手电筒的黑色圆柱依稀可见。她躺在床上,仔细聆听黑夜中的动静。如此寂静的时刻难能可贵,因为平常的此刻她还沉浸在梦乡。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新生儿,笨拙地探索着周遭。她没有意识到恐惧,只觉得万籁俱寂,觉得疲惫。她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而房间里纯净的空气似乎也在随着她一起呼吸。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被什么所惊醒。有不速之客光顾了这间农舍。在刚才短暂蒙眬的睡眠中,她肯定下意识地听见了汽车的声音。此时,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窸窣的脚步声,就像一只动物鬼鬼祟祟地钻进灌木丛,还有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耳语。她扭动身体钻出睡袋,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马克没有好好擦过这里的窗玻璃,也许是没时间,抑或是他就喜欢这蒙胧的感觉。她急忙用手指去擦抹玻璃上的多年积垢。她的手摸到了冰冷、光滑的玻璃,指尖传来了微弱而尖锐的摩擦声,就像动物在吱吱叫,让她生怕这声音会暴露自己。透过玻璃上一道干净透亮的细痕,她仔细观察着下面的园子。

那辆雷诺几乎全被高高的绿篱遮住了,但她可以看见大门旁边引擎罩前端的反光。两只边灯在路上留下的光斑就像两轮明月。伊莎贝尔穿着一件长长的贴身衣服,在黑乎乎的篱笆映衬下,她白皙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她身边的雨果就像一个黑色幽灵,在他转身的刹那,科迪莉亚看见他的白衬衣一闪。原来两人都穿着晚礼服。他们沿着小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门口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农舍的拐角处。

科迪莉亚抓起电筒,光着脚轻轻地疾步下楼,穿过客厅去开后门的锁。钥匙无声地轻轻转动。她大气也不敢出,闪身躲到楼梯下方的暗处。她的动作非常及时,就在这时候门打开了,随之透进来一道惨白的光。她听见雨果说:“等一下,我来擦根火柴。”

火柴点燃后发出柔和的光,短暂地照亮了两张严肃而又充满期待的脸,还有伊莎贝尔那双惊恐不安的大眼睛。接着火柴熄灭了,她听见雨果在低声诅咒,紧跟着是第二根火柴在火柴盒上划动的声音。这一次,他把火柴高高地拿在手里,火光照亮了桌子,照亮了那只无声无息的钩子,也照到了躲在楼梯旁边的观察者。雨果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手猛地一晃,火柴随之熄灭。伊莎贝尔惊叫起来。

雨果尖着嗓门说:“你究竟——”

科迪莉亚打开电筒走上前来。

“是我,科迪莉亚。”

可是伊莎贝尔根本就没有听见。她的尖叫具有极强的穿透力,科迪莉亚真担心马克兰德一家人会听见。这简直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受惊的动物发出的尖叫。雨果挥动手臂,“啪”的一声,继而是一声喘息,尖叫停止了。随后便是片刻的死寂。伊莎贝尔软瘫在雨果身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雨果转身面对科迪莉亚厉声说道:“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你躲在那儿,把她给吓坏了。你到这里来干吗?”

“我正想问你们呢。”

“我们来拿那幅安托内罗的油画,伊莎贝尔上次来这里吃晚饭时借给马克的。也是为了消除她对这里的执念。我们刚去过皮特俱乐部的舞会,觉得回家路上顺道来拿一下画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显然,这他妈其实是个愚蠢的想法。屋里有喝的吗?”

“只有啤酒。”

“哦天哪,科迪莉亚,没别的了吗?她需要来点厉害的。”

“没有更厉害的了,不过我可以煮点咖啡。你去把火点上,就在那儿。”

她把电筒直立在桌子上,点亮了桌上的灯,又捻了捻灯芯,然后扶伊莎贝尔到壁炉边的椅子上坐下。

伊莎贝尔浑身直打哆嗦。科迪莉亚拿了一件马克的厚毛衣,把它搭在这个女孩肩上。在雨果的小心拨弄下,壁炉里很快燃起了火星。科迪莉亚走进厨房去煮咖啡,把电筒横放在窗台上,让它照着煤油炉。她把大炉头点上,从架子上取下一只棕色陶罐、两只带蓝边的咖啡杯,给自己也拿了一只杯子。糖放在一只有缺口的杯子里。几分钟后,半壶水就烧开了。她把开水倒在咖啡粉上,听见客厅里传来雨果的声音,很低、很急、带着商量的口吻,中间夹杂着伊莎贝尔极为简短的回答。她找到了仅有的一只有点起翘的锡托盘,上面錾刻着爱丁堡的城堡图案。还没等咖啡泡好,她就把它放在托盘上,端进客厅的壁炉前边。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火星四溅,在伊莎贝尔的裙子上留下了点点斑痕。一块粗木头烧着了,火势渐渐旺起来。

科迪莉亚低下头搅拌咖啡的时候,看见一块小木柴上有只小甲虫正慌不择路地拼命逃窜。她从壁炉中抽出一根小树枝,把它放在甲虫前面,想给它一条生路。可是小甲虫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慌慌张张地掉过头,朝着火焰的方向拼命爬,然后又回过头来,最后从木柴之间的缝隙中掉了下去。科迪莉亚心想,不知它死到临头的时候知不知道害怕。拾柴生火本是一桩小事,却造成了这样的痛苦和恐惧。

她把两只大咖啡杯分别递给伊莎贝尔和雨果,然后端起自己的小杯子。新煮咖啡的诱人香气和燃烧的木头释放的树脂清香混合在一起。炉火把长长的影子投在铺砖的地面上,油灯则给他们的脸上抹了一层温柔的色彩。科迪莉亚心想,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没法审问谋杀案的嫌疑。即使是伊莎贝尔也不再感到恐惧。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也许是因为雨果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亦或是咖啡的刺激,又或者是因为家一般的温暖以及炉火的毕剥声。

科迪莉亚对雨果说:“你刚才说伊莎贝尔对这里持有执念。为什么?”

“伊莎贝尔非常敏感,她可不像你那么坚强。”

科迪莉亚暗自思忖:所有的漂亮女人都很坚强——要不然她们怎么生存?——伊莎贝尔的性格中具有和自己一样的适应能力。可是要挑战雨果的心理错觉是徒劳的。美貌是一种脆弱、短暂、经不起打击的东西。伊莎贝尔的敏感易觉必须好好保护起来,而坚强的一面则用来保护自己。科迪莉亚说:“你曾经说过,她只到这里来过一次。我知道马克·卡伦德死在这个房子里,但是你别以为我相信她会为马克伤心。有些事情你们两个人都知道,最好你们现在告诉我。否则,我就只好向罗纳德·卡伦德勋爵汇报,说伊莎贝尔、你姐姐还有你,你们都和他儿子的死有牵连。到时候就得由他来决定是否要叫警察。我看,就算让最温和的警察来问话,伊莎贝尔也撑不下去,你觉得呢?”

科迪莉亚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生硬造作,她的指控毫无根据,威胁也空洞无力。她几乎可以预料,雨果会如何不屑地反驳她。可雨果只是久久地盯着她,好像在掂量现实之外的危险。接着他平心静气地说:“马克是自杀身亡,你把警察叫来,只会引起他父亲和朋友们的痛苦和悲伤,对谁都没有好处。难道你就不能接受我的话?”

“不,雨果,我不能。”

“那如果我们真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我只能保证相信你们,其他的又怎么保证得了?”

伊莎贝尔突然大声说:“哦,雨果,告诉他吧!这有什么关系呢?”

科迪莉亚说:“我认为你们必须告诉我。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看来是这样。好吧。”他把咖啡杯放在壁炉前,眼睛看着炉火。

“我曾经告诉过你,马克死的那天晚上,我们——索菲、伊莎贝尔、戴维和我——去了艺术剧院。也许你也猜到了,这句话只有四分之三可以当真。我去买票的时候只剩下三张票了,所以我们决定,把它们分给最能欣赏那出戏的三个人。伊莎贝尔去剧院,通常都不是她看戏,而是别人看她。而且一出戏的演员只要不足五十人,她就会觉得没意思,所以我们就没让她去。由于受到现任男友的忽视,她就理所当然地去另一位那里寻求安慰了。”

伊莎贝尔脸上露出神秘了然的微笑:“马克不是我的情人,雨果。”

她的语气中既没有敌意,也没有怨恨,只是在直叙事实。

“我知道。马克是个浪漫主义者,他绝不会随便带哪个女孩上床,依我看,也不会带她们去别处,除非他认为两人之间有了一定深度的情感交流——或者随便他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吧。实际上,这不是个公平的评价,我父亲才喜欢用这种讨厌又无意义的词语。不过马克大致认同那种观点。他认为自己和某个女孩真心相爱了才会与她上床,但我不知道这样一来,他是否还能体会性的乐趣。性是一场不可或缺的序幕——比如脱衣服。我想,他和伊莎贝尔还没有发展到那么深的关系,两人的感情还没有交融到那个程度。当然,那只是时间问题。在伊莎贝尔的问题上,马克也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善于自我欺骗。”雨果略微犹豫的声音中带着嫉妒。

伊莎贝尔就像母亲对任性、愚钝的孩子那样慢条斯理地说:“马克从来没有向我示爱过,雨果。”

“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怜的马克!他实实在在的行动换来的却是泡影,现在他两样都没有了。”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科迪莉亚问的是伊莎贝尔,可是回答的却是雨果。

“七点半刚过的时候,伊莎贝尔就开车到这儿了。后窗的窗帘拉上着,前面的窗户一直都打不开,可是门开着,于是她就进来了。那时候马克已经死了,他的尸体用皮带挂在那个钩子上。不过他当时的样子和第二天早上马克兰德小姐看见的不一样。”

他转身对伊莎贝尔说:“你来告诉她吧。”

她有些犹豫。雨果向前倾身,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了,说吧。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一旦发生,爸爸再有钱也保不住你的。亲爱的,这就是一件。”

伊莎贝尔转动脑袋,心有余悸地扫视房间的四个角落,好像要确定房子里只有他们三个。在炉火的映衬下,她那双漂亮眼睛的虹膜呈现出紫色。她朝科迪莉亚倾了倾身体,就像一个饶舌的村妇准备神秘兮兮地散布什么最新丑闻。科迪莉亚看出她已没有任何恐惧感了。伊莎贝尔经受的痛苦是可怕而剧烈的,但也是短暂的,轻易便能平息。当雨果让她保守秘密,她就什么都不会说,但是现在,她很高兴雨果能让她说出来。也许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一旦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就不会再感到恐惧。她说:“我当时打算去找马克,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德孔耶小姐那天有点不舒服,雨果和索菲去了剧场,我感到很无聊。我直接来到后门口,因为马克说过前门打不开。我想也许能在园子里碰见他,可是他不在那里,地上只有那把钉耙,他的鞋子就放在门口。于是我把门推开了。我事先没敲门,因为我想给马克一个惊喜。”

她迟疑了一下,朝咖啡杯里看了看,两手转动着那只杯子。

“后来呢?”科迪莉亚催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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