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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达格利什回到苏格兰场的办公室,把卷宗打开,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和马丁警官一起研究这起案子。
“长官,芬东太太所说的情况得到了验证?”
“哦,是的。上校为人很直爽,现在他从双重痛苦中康复了。是他的手术以及他对妻子的坦白,对这两重经历,他看得很淡。他甚至认为,勒索者要钱的原因可能是真的,而且是合理的。我不得不向他指出,在他面对现实之前,一个女人已经被杀害。于是,他跟我说了所有情况。这和芬东太太跟我说的一致,当然,他多说了个有趣的情节。我给你三次机会猜。”
“该不会是关于那次失窃?我想那是芬东上校干的?”
“好你个马丁,以后你可以独当一面了,说不定还会一鸣惊人啊。是的,是我们这位上校。不过他没有拿走这15英镑。即使他拿走了,我也不会怪他,毕竟这笔钱是他的。他承认如果他看见这笔钱,是会把它拿走的。当然,他没有拿到。他到那里去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把那份病历档案拿走。在很多方面,他都城府不深,但是他也能意识到这份病历档案能够说明他曾经是斯蒂恩诊所的病人,这是触发此类勒索案件的真正原因。对于自己的盗窃行为,他说尽管他在自家的花房里进行过切割玻璃的试验,可是这次破门行窃依然做得一塌糊涂。他听见内格尔和卡利走过来,就赶紧溜走了,根本没有找到自己所要的病历。他以为这份病历在总务办公室的卷宗里,所以把那些柜子都撬开了。在他看清这些病历都有编号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病历号。我想他痊愈之后,早就把号码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呃,不管怎么说,诊所给了他帮助。”
“我可以告诉你,他可不承认。我认为对心理疾病的病人来说,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但对医生来说,那肯定很让人失望。毕竟,你也不能让外科说,如果有机会,有些手术他们自己也能做。不过,上校并不特别感激斯蒂恩诊所,也不想因疾病好转而说它多少好话。我认为他可能是对的。在我看来,埃瑟里奇医生不会认为自己在芬东上校接受治疗的短短四个月里为他做了大量工作。他的治愈,如果你可以说那是治愈的话,也许与离开部队有关。现在很难判断他是喜欢退伍还是讨厌退伍。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别去当业余心理咨询医生了。”
“上校是什么样的人,长官?”
“个子不高。也许因为是病号,看上去块头比较小。有着浅棕色的头发和浓密的眉毛。像个从自己的洞穴里向外张望的凶猛小动物。要我说,从个性上来看,尽管他的妻子看上去比较柔弱,但实际上他才是更软弱的一方。必须承认,当他躺在医院病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边上站着一个块头很大的护士,告诫他要乖巧一点,说话时间不要太长时,要他把自己的最好一面表现出来是很困难的。关于电话中的那个声音,他提供不了多少帮助。他说那声音像女人,也从来没有想到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另一方面,当我说这个声音可能是伪装的时,他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他很坦诚,显然他已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了,不过,也确实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了。我们还是面临着作案动机的问题。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因为现在只要知道了为什么,就能知道是谁干的了。”
“你申请逮捕证了吗?”
“不忙,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如果我们现在不小心些,整起案件的侦破就可能会在我们的手里泡汤。”
他再次产生了大难临头的预感。他发现自己在分析这起案件的时候,好像已经失败了。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他从医务主任办公室公开拿走诊断索引的时候,已经向凶手亮明了自己的底牌。这个消息在诊所里会不胫而走,不过这也是他所希望的。有时候,吓一下对手还是很有用的。可是凶手会被吓得露出马脚吗?这个公开的举动会不会是一个错误判断呢?突然,马丁那张普通、诚实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他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等待达格利什下达指示。
“我想你去过珍妮小姐那儿了。好吧,说说她那里的情况吧。我想,那个姑娘是结了婚的。”
“这毫无疑问,长官。今天晚上早些时候,我在那里和她父母亲谈过了。好在珍妮小姐外出买晚上吃的鱼和炸薯条了。他们的各种条件都非常糟糕。”
“这些问题和案件毫不相干。不过,继续说。”
“没有太多的情况要汇报。他们住的是排屋,不远处就是克拉普汉姆的南方铁路线。物品摆放有序,非常整洁,但没有电视机之类的东西。我想是他们的信仰与此相悖。我觉得普里迪夫妇都已年过花甲。珍妮·普里迪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她母亲生她的时候肯定有四十多了。这场婚姻很平常。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很吃惊,他们则不以为然。珍妮小姐的丈夫在仓库工作,他俩曾经是同事,然后珍妮就怀了这个孩子,于是他们就只好结婚了。”
“可悲的是,这种事情很普通。你想想,他们这一代人认为他们知道关于性问题的所有答案,但实际上连几个基础事实都不清楚。这种小失误在当时谁也不当回事。”
达格利什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说了这番愤愤的话。他在想,对这种小悲剧有必要说这种刻薄的话吗?他究竟怎么了?
马丁冷冷地说:“他们让像普里迪夫妇这样的人多担心啊。这些孩子经常惹上麻烦,但是出面应付的往往是被人看不起的老一代人。珍妮的父母尽了最大的努力,让孩子们结了婚。房子不够住,他们就把二楼让出来,隔成小公寓住房,给年轻的夫妇居住。这间住房改得很好。他们让我看了。”
达格利什心想,他很不喜欢“年轻夫妇”这种表达方式。它的言下之意是,这种泪汪汪的家庭温馨只能反映幻想的破灭。
“在短暂的访问中,你似乎颇有斩获。”他说。
“我喜欢他们,长官。他们是好人。当然这场婚姻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我认为他们现在在怀疑,当时强迫促成这场婚姻是对还是不对。两年前,那家伙离开了克拉普汉姆,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们把他的姓名告诉了我,还让我看了他的照片。他和斯蒂恩诊所的事完全无关,长官。”
“我认为他与此案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指望发现珍妮·普里迪就是亨利·埃瑟里奇的夫人。她的父母和丈夫与本案都没有关系。”
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生活就像短暂接触死亡的圆后迅速远离的切线。
每一桩谋杀案中都有这样的人。达格利什曾经坐在各式各样的客厅、卧室、酒吧和警局里,和接触过凶杀案的人进行哪怕是很简短的交谈,至于谈过多少次,他自己也记不得了。暴死是对抑郁最好的解脱,就像用脚胡乱一踢,就可能把许多蚁巢的顶部踢飞一样。在工作中,他可以欺骗自己,说不介入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他的工作使他能够窥视男男女女的秘密生活,而他可能在结案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最多是在伦敦的人群里隐隐约约地记得一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有时候,他会看不起自己的个人形象:一个耐心、冷漠、无孔不入地调查他人痛苦与过失的人。他暗自思忖,自己能在多长时间里保持中立,随后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那个孩子怎么了?”他突然问道。
“她流产了,长官。”马丁回答说。
“当然,”达格利什心想,“她会这样做的。”对于普里迪一家来说,幸运从未降临。今晚,他认为自己也算倒了大霉。他问马丁对博勒姆小姐有多少了解。
“没有多少东西是我们不了解的了。普里迪一家和她去同一个教堂,而且珍妮·普里迪曾经是博勒姆的女童子军。两位老人在谈到博勒姆的时候,都对她尊敬有加。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博勒姆对他们的帮助很大。我的印象是,他们的住房改造是博勒姆出的钱。这场婚姻失败后,她提议让珍妮小姐到斯蒂恩诊所去工作。我想老人很高兴,因为有人还能关照珍妮小姐。他们没有跟我说太多博勒姆小姐私人生活方面的事,至少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它发生在珍妮小姐把晚饭拿回来之后。普里迪太太要我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我说我最好还是回去。你知道吃炸鱼薯条的情况,他们买的数量有限,多一个人吃就不够了。不管怎么说,他们把珍妮小姐喊出来和我说了声‘再见’。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脸色像死灰一样难看。她只露了一两秒钟面,两位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但是我注意到了。这个孩子肯定遇上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看见了你。她可能认为你会提到她和内格尔的关系。”
“我认为不是这件事情,长官。她刚从商店回来,朝起居室看的时候,一点也不紧张,还说了声‘晚上好’。我解释说我只是和她父母谈谈,因为他们与博勒姆小姐的关系不错,也可能会说一些博勒姆私人生活方面的事。她听了并不紧张。可是大约五分钟后,她走出来的时候却很紧张,而且显得怪怪的。”
“这段时间内,屋子里没来过外人,也没有人打过电话?”
“没有,反正我什么也没听见。他们没有打电话。我想可能是她一个人在厨房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又不方便问她。我当时正往外走,也没有机会插嘴。我告诉他们说,如果他们想起一些可能对我们有帮助的事,就立刻告诉我们。”
“当然,我们要再见她一次,而且越快越好。凶手不在现场的证据必须被推翻,而她是唯一可以做到的人。我想这个姑娘不是有意在撒谎,或者在故意隐瞒证据。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说实话。”
“她对我也没说实话,长官,后来我们谈到了动机问题。你现在想干什么?让他先出点冷汗?”
“我可不敢,马丁。那样太危险了,我们要继续调查。我想我们应该现在就找内格尔谈谈。”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平里科公寓,发现公寓门上了锁,一张折叠的字条插在叩门环的下面。达格利什把它摊开大声读起来:“亲爱的,很遗憾没见到你,我必须和你谈谈。若今晚见不到你,我就早点去诊所。爱你,珍妮·普里迪。”
“在这里等他吗,长官?”
“不必了。我想我能猜到他在哪里。今天早晨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卡利在交换台上。但是我确信内格尔——也许还有诊所里的其他人——知道我对病历档案很感兴趣。我要求埃瑟里奇在我走后把它们放回原处。内格尔每周到斯蒂恩诊所去一到两个晚上,以检查锅炉和关掉艺术治疗部的暖炉。我想他今晚就在诊所,他会趁机看看哪份档案被动过。反正我们要去看看。”
汽车向北,朝那条河的方向开去。马丁问:“不难看出他需要现金。靠保安的工资是租不起那间公寓的。他绘画用的那套东西也很贵。”
“是的。那间工作室颇为气派,真想让你亲自看一看。还有萨格的课程。那些东西内格尔还有可能廉价买到,但是萨格的教学可不便宜。我并不认为这种讹诈油水很足,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也许他有不止一个受害者。每一笔的数额都经过他精心计算。即使他一个月只得到15至30英镑,免税,这就够他用的,直到他赢得贝林格奖学金或者出了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