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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我言归正传吧。首先是中濑董事长,他现在正在住院。”
“他生病了吗?”
“是的,这里有问题。”龟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秃脑袋。“我不是跟您开玩笑。是脑瘤,而且是晚期。”
“那就是说……”
“是的,”龟田表情凝重,“时日不多了。大概十天前就进入昏迷状态了。已经失去意识了,医生也束手无策。也许过不了多久,报纸上就会出现中濑兴产董事长的讣告吧!”
“真可怜,他还很年轻吧?”
“六十八岁。从平均年龄来看的话,应该属于走得早的。这个暂且不说——”龟田喝了一口奶茶继续说,“董事长还健康的时候,曾经交代我一件事情。是关于遗嘱的。他说如果他发生什么意外,让我把他藏在书柜里的遗嘱交给律师,按那个遗嘱来分配遗产。”
弥生点点头,不禁吞了吞口水。中濑兴产的董事长的遗产,该有多少呢。弥生想起孝典曾说过,中濑董事长曾经花一亿日元在寸土寸金的银座中心,买了一个刚好够停一辆劳斯莱斯的车位,作为自己专用的车位。可是后来他得知他不停车的时候,经常有人擅自占用这个车位。于是就雇了一个保安来看着。那个保安也要开车来上班,保安的停车费当然也是由中濑董事长来付。弥生当时听说这件事,觉得真是可笑。这世界上有钱人真多啊。继承这种有钱人的遗产——虽然和自己无关,但是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
“因此,董事长陷入昏迷状态的那天,我走进他的书房打开了书柜。当然,董事长还没有去世,但是他的状况肯定不会好转了,我想还是早作准备比较好。”
这个忠实的秘书,即使面对董事长的死期,依然保持着冷静和理智。
但是,龟田的声音越发低沉:“我却发现书柜里面,没有遗嘱。”
“哦?为什么呢?”
“您觉得呢?”龟田反问道。
弥生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被偷走了?”
“我也这么觉得,”龟田深深地点了点头,“董事长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疏忽。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是,是谁偷走了那个遗嘱呢?目前来看,应该是董事长的家里人,或者是经常进出中濑家的人。恰好这个时候,北泽孝典先生被杀了。我想,换作是别人,也难免会怀疑有什么联系吧?”
“您是说偷遗嘱的是北泽吗?”
“我是说有这个可能性。至少,他有这个机会。所以我想请问一下,您有没有看到过北泽先生拿着类似的文件?”
“没看到过他拿那样的东西。而且,他为什么要偷中濑先生的遗嘱呢?他不是中濑先生的家人,也不是亲戚,再怎么样也扯不上关系啊。”
“确实,北泽和继承遗产毫无关系。但是,可能有人指使他这么干。”
“指使他偷遗嘱?会是谁呢?”
“这个,应该是自己进不去中濑家,但是又对遗嘱内容感兴趣的人吧,比如亲戚之类的。他们本来是没有继承权的,但是根据遗嘱的内容,有可能会分到一些。”
“但是,如果那个人把遗嘱偷走了,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并非如此。不过,这个事情有点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啊……”
龟田变得语无伦次,用手帕擦着他那并没有出汗的额头,看着弥生。
弥生用坚定的眼神看了回去。对方不解释清楚的话,她可就不合作了。
可能看出了弥生的意思,龟田叹了一口气:“真是没办法啊,那我给您仔细说说来龙去脉吧。不过,您一定要保密啊。”
“放心吧,我口风严可是出了名的。不过,稍等一下。”
弥生又要了一杯桂皮奶茶。
龟田开始了他的讲述。
“董事长的夫人已经去世了,所以,全部的遗产应该分给董事长的两个孩子,也就是雅之少爷和弘惠小姐。但是,董事长说他能有今天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要给亲戚们也分一些财产。所以,遗嘱上应该就是那么写的。”
“是吗,原来中濑先生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啊。”
弥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如果我也有这么一个亲戚就好了。
“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两个孩子对于继承遗产表现得太迫切,也让董事长心生厌恶了吧。所以才要分一些给亲戚们。”
那种心情弥生也可以理解。眼看着孩子们等着自己死了分遗产,作为父母应该很悲哀吧。
“亲戚们听说后,都很高兴。但是,大约两个月前,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
“突然出现一个叫畑山清美的女士,自称是董事长的私生子。刚才的葬礼她也在,就是雅之少爷旁边的那位。”
“啊,我想起来了。”弥生点点头,“是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对吧?”
“是的,她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而那正是后来那些事情的起因……”
龟田清了清嗓子,然后给弥生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中濑公次郎和一个在中濑公馆工作的家政妇畑山芳江发生了关系。公次郎并不是一个花心的人,恐怕是真心喜欢那个女人。
公次郎的妻子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非要把那个女人赶走不可,否则就要离家出走。当时,公次郎也认真想过离婚的事,但是考虑到周围人的眼光,最终还是选择给芳江一笔钱并把她送回乡下。
几年后妻子一去世,公次郎就让部下去找芳江的下落,可见他一直没有忘记芳江。但是公次郎这么想见到芳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曾听人说,芳江回到乡下后生了一个孩子。
部下一找到芳江,公次郎立即去见了她。还在做家政妇的芳江,果然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公次郎向芳江道歉,并恳请她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芳江拒绝了他的请求。她说她不想再回忆起从前,她还说自己已经有结婚对象了。
希望她幸福的公次郎,无法再干涉她了。临走之际,公次郎告诉芳江,如果将来有什么困难,自己一定会帮忙的。龟田没见过芳江,但是他知道,董事长心里一直都放不下芳江。
就在两个月前,芳江的女儿清美突然出现了。
清美说,芳江因病去世前,告诉了她有关她生父的事情。原来芳江没有结婚,是独自一人把清美抚养长大的。
公次郎深受感动,立即决定让清美住进中濑公馆。但是清美说不愿意借住在公馆里,于是她被安排在那个体育俱乐部里工作。
“到此为止,还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接下来的事情。”龟田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董事长提出要改写遗嘱。”
“哦,也有道理。”
既然多了一个女儿,重新分配遗产也是理所当然的。有钱人麻烦事真多啊。我们这种人家就没有这种烦恼。弥生的脑中浮现出父母的脸。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有点复杂。就像我刚才说的,董事长本来要给亲戚们也分一些财产的。但是清美小姐出现后,他改变了主意。具体地说,他把遗嘱改成遗产全部留给孩子们,也就是均分给雅之少爷、弘惠小姐和清美小姐三个人。”
“那么,本来能分到遗产的那些人,岂不是要失望了?”
“没错,”龟田神色黯然,“亲戚当中,甚至有人怀疑清美不是董事长的亲生女儿。真是闹得够呛啊。但是,董事长并非盲目相信清美小姐的话,而是做了相关调查的。调查的结果显示确实是亲生的。但是,麻烦的是,董事长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就倒下了。”
“那有什么麻烦的?遗嘱不是已经改好了吗?”
“没错。但是,当时调查结果还没有确定,所以董事长把两份遗嘱都保留了下来。他打算,等到结果出来,再决定废弃哪份遗嘱。不过,就算有两份遗嘱,根据遗嘱的日期,法律上会采用最新的那个,所以旧遗嘱不丢弃也是一样的。”
“两份遗嘱都被偷走了吗?”
“不,旧的还在。也就是说,如果董事长就这样走了,旧遗嘱就会生效。”
“原来如此——”弥生恍然大悟,事件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了。“也就是说,不想让新遗嘱生效的人,指使孝典……北泽先生去偷遗嘱的,对吗?”
不想让新遗嘱生效、能从旧遗嘱中获利的人,应该就是亲戚们吧。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北泽先生偷的遗嘱,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样,”龟田确认了一下周围,继续道,“凶手杀死北泽先生,也是为了拿到那封遗嘱,这么想是不是比较妥当?”
不错的推理,弥生心想。凶手把孝典的房间弄乱,原来是为了找遗嘱。
“龟田先生,这件事您告诉警察了吗?”
“是的,在他们同意保密的前提下。所以,从昨天起,他们开始重点关注那些亲戚们。”
“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遗嘱。请您配合我们找到遗嘱。”
“但是,遗嘱不是已经被凶手抢走了吗?”
“不,凶手有没有拿到遗嘱,现在还不知道。警察说,北泽先生的房间被弄得很乱。凶手翻找了那么久,说明遗嘱没有放在容易发现的地方。很有可能,凶手没有找到遗嘱。”
弥生用手抚着额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
“拜托您了,津田小姐。请您好好地回想一下北泽先生的言行,找到遗嘱。当然,如果您完整无缺地找到了,中濑家必有重谢,我会安排好的。”
“真的?可是我完全没有信心……”
“您可不能泄气,能帮我们的,只有您一个人了。换句话说,对凶手来说,您也是很重要的目标。”
“凶手?”弥生紧张地问。
“当然了。如果凶手还没有拿到遗嘱的话,您就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我没有吓唬您的意思,还请您多加小心啊。”虽说不是吓唬,但是龟田的声音格外阴沉。弥生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不禁环视着周围。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您想起了什么,第一时间联系我,好吗?”
“如果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一定能想起来的。为了我们,也为了您自己。”
龟田在弥生的面前,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5
弥生和龟田告别后,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孝典的事情。他有没有隐藏过什么重要东西呢?可惜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唯一可以称得上线索的,是那个“有神奇力量的手”。但是那表示什么意思,她也完全不知道。
绞尽脑汁的弥生走到公寓门口时,发现尾藤坐在花坛的一边,正在看报纸。
“葬礼不是很早就结束了吗,你去哪里了?我可是在寒风中等了你一个小时啊。”尾藤一边叠报纸一边发着牢骚。
“是你自己要等的吧。而且,我去哪里,跟你没关系吧!”
“那倒也是,不过我很好奇,一个年轻女孩穿着丧服,能去哪里呢?”
“多管闲事。我倒要问问你有何贵干。你等我一个小时,是不是那件事有什么进展了?”
“我也想回答说‘有’,但是很遗憾,没有。我仔细打听了北泽的周围,但是没听说他拿到过开店资金。涉及大钱的,只有中濑公次郎因为重病分配遗产的事。但是北泽不是中濑家的亲戚,所以没什么关系。”
听到尾藤的话,弥生低下头。她答应过龟田,不能向任何人提起遗嘱的事。
“‘魔法手’的另一种说法,我也仔细想过,但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心想你会不会有什么新消息。”
“可是,我这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这样啊。看来,大冷天的等你这么久算是白等啦!”
“你不要一副很委屈的表情好不好,看你这么可怜,请你上去喝杯茶吧!”
“真的吗?真是感激不尽!”
“不过,你要是打什么歪主意,可别怪我不客气啊,我可是空手道二段呢!”
“二段?那可不妙啊。不会的,放心吧!我会和你保持最少一米的距离。”尾藤向后退一步,举起双手装出投降的样子。
弥生的公寓是朝南的一室一厅。一走进客厅,尾藤就吹了声口哨,他看到沙发上随意摆放的名牌包。
“又是芬迪又是菲拉格慕,还有古驰、香奈儿、路易威登,你可以办个展览会了!”
“不瞒你说,那只是十分之一。”
“真厉害,全都是你自己买的吗?”
“怎么可能!我可不会花自己的钱买奢侈品。”
弥生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当然很多是男人送的,不过,自己每次去国外旅行也会买回来一大堆。在日本买不到——她对这句话最没有抵抗力了。
弥生走进卧室,把门锁上后开始换衣服。从衣柜里拿衣服的时候,弥生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和平时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是心理作用吧——
弥生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走出卧室。客厅里尾藤正在捣鼓她的录音机,音响里传出来的不是音乐,而是法语的朗读录音。
“太厉害了,这些你都能翻译出来吗?”
“嗯,对,不过都是不太难的内容,而且没有专业用语。”
“你笔译也做吗?”
“也会做。有时候要把中濑公次郎写的东西,翻译给外国人看。说实话,对我来说,老年人写的日语文章,比英语、法语文章麻烦多了。经常有晦涩难懂的词,或是我不会读的汉字出现,害我经常要翻字典呢。”
“看来不容易啊。不过还是很佩服你,我连英语都不大行,竟然还能考上大学,真是想不通啊。”
“大多数人都是那样的。”弥生一边组装咖啡机一边说,“对了,我还没问你的情况呢,你名片上也没写,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算是自由撰稿人吧。”
“自由撰稿人?哇,好酷啊。”
“谈不上。对了,你是从小就想做翻译的吗?”
“我想做翻译,大概从高中的时候开始吧。以前是想做老师,不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我从来没想过当老师。”
听到尾藤的话,弥生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你上的不是教育大学吗?难道不是因为想当老师?”
尾藤和孝典是大学同学的话,应该也是教育大学的。孝典是那里的高尔夫球社团的。
尾藤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摊开手掌。
“读教育大学,不一定就是想当老师。只不过因为考不上别的大学。”
“是吗?”有点疑惑的弥生,打开了咖啡机的开关。咖啡机发出磨豆子的声音。“他……孝典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呢?他说因为父母很早去世,学生时代吃过不少苦。”
“是吗,不过,我觉得他大学时代过得挺普通。”
“关于他在高尔夫社团的表现,你不了解吗?”
“知道一些,但不是很了解。总之我对高尔夫没什么兴趣。”
“这样啊……”
孝典曾经说过,他大学时候专注于高尔夫的练习,几乎没怎么上过课。那他怎么和尾藤成为好朋友的呢?弥生一边准备开口问尾藤,一边打开放咖啡杯的橱柜。突然,看到其他餐具的她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好像有人动过橱柜……”
“真的吗?你没搞错吧?”尾藤走过来。
“绝对有问题。你看,这个盘子边儿脏了,肯定有人碰过。”
“除了橱柜,其他地方呢?”
“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