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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尾随在克萝丽莎后面，保持大约十步的距离。经过一棵树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起来又粗又硬。好些类似蕨类的叶子在他头顶迎风飘曳，但他并未抬头向上望。反正这是棵活生生的树！
但他并未拔腿飞奔逃回室内，他终究击败了这个冲动。
克萝丽莎喊道：“你觉得怎样？”
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牙齿竟然不由自主打战，他只好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放眼望去，地平线显得分外遥远，而且是一片朦朦胧胧的蓝绿色，令他的眼睛很不舒服，唯有收回视线，看看脚边的小径，才勉强带来一点舒缓。更重要的是，他避免抬起头——除了偶尔飘来的白云以及火辣辣的太阳，天空尽是一望无际的青蓝色，显得空虚无比。
“很好。”
外面的风很强，令人觉得呼吸困难。就直接感受而言，温度并不算低，可是那种陌生的感觉——那种衣服贴在身上拍动的感觉，让贝莱打心底窜出一股寒意。
“你从这里就能看到一群小孩。”她说，“他们正在进行某种竞赛。机器人负责主持这个活动，随时防范那些小野兽把同伴的眼睛踢出来。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可能，你知道吧。”
“不。”贝莱挤出一个笑容，“我要试着慢慢习惯户外。”
贝莱缓缓扬起目光，沿着水泥小径向前延伸，逐渐望向草坪和坡地，然后继续向更远的地方望去——非常小心——如果开始害怕，他随时准备收回视线——他用自己的眼睛来感觉——
“喔，对，我忘了。或许你根本不想出去？”
他看到好些小男生小女生在互相追逐，他们完全不在乎置身于这个世界的表皮，上面只有大气层和太空。此外，还有个闪闪发亮的机器人灵巧地穿梭其间。他们的嬉闹声远远传过来，听起来只是此起彼落的尖叫。
贝莱谨慎地答道：“我会试试看。但我也许很快就得回到室内。”
“他们喜欢这种活动。”克萝丽莎说，“你推我，我拉你，摔倒了再爬起来，不停地互相接触。老天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她很快又补了一句：“你想不想到外面去？我们鼓励五到八岁的小孩多多参与户外活动，你可以看到实际的状况。”
“年龄较大的在做些什么呢？”贝莱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另一群孩童，他们彼此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会的。还有，别以为德拉玛博士只对新型机器人有兴趣。他经常提到，总有一天我们能将卵子储存在液态空气的温度下，以待人工受精之用。这么一来，优生原理便能真正付诸实现，而我们便能彻底消除演化的最后一点遗迹，也就是见面的需要。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赞同他的观点，但他是个思想先进的人，是个非常优秀的索拉利公民。”
“在练习显像。他们并非真正在那里。但借着显像，他们可以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奔跑，一起游戏。除了没有真正的接触，什么都做得到。”
“如果你想到了任何事，请让我知道。”
“离开这里之后，这些小孩会去哪里呢？”
“毫无概念。”
“去他们自己的属地。平均来说，索拉利每年的死亡人数大约等于我们的毕业人数。”
“你对此一无所悉？”
“所以他们会去父母的属地？”
“这点你得问李比。如我所说，和德拉玛博士合作的机器人学家就是他。”
“老天啊，大错特错！如果小孩成年时，他的父母正好死去，那可真是天大的巧合。不，哪个属地空出来，他们就去哪里。反正，如果有人刚好住进父母遗留的宅邸，也很难说他会不会特别高兴——当然，前提是他们知道父母是谁。”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机型？”
“他们不知道吗？”
“我听说了。”
她扬起眉毛。“为什么要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遇害的时候，身旁有个机器人？”
“父母不会来这儿探望他们的小孩吗？”
“当然。他经常测试机器人。”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为什么想要来？”
“德拉玛博士有没有将这种机型送到他自己的属地？他对机器人学有多精通，能够自己进行测试吗？”
贝莱说：“我可否请你帮我厘清一件事？如果我问某人他有没有小孩，是不是很不礼貌？”
克萝丽莎摇了摇头。“只怕没有。但德拉玛博士和李比曾经努力研发实验机型。”
“这是个敏感的问题，你不觉得吗？”
“这种机器人发展出来了吗？”
“看怎么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