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一战销魂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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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种像蚊鸣一样的琴声压倒了。

可是现在乐声忽然被压倒了。

如果你不曾在战场上，你永远无法了解这种感觉。

狂暴喧闹野性的乐声，就好像战场上的鼙鼓、马蹄、杀伐、金铁交鸣声一样，是天地间没有任何声音可以压倒中止的。

如果你曾经在战场上，两军交阵，血流成渠，尸横遍野。督帅后方的战鼓雷鸣，你的战友和你的仇敌就在你身前、身侧刀剑互击，头断骨折，血溅当地，惨叫之声如裂帛。

蛇腰仍在不停扭动，乐声仍在继续。

可是这个时候如果有一只蚊子在你的耳畔飞鸣，你听到的最清楚的声音是什么？

01

一定是蚊子的声音。

第二章夜迷蒙

如果你曾经到过战场，曾经经历过那种情况，你才能了解这种感觉。

这个不争的事实，没有人能否认。

因为在这个帐篷里的人，在这一瞬间忽然都觉得耳畔只能听得见那一丝丝一缕缕蚊鸣般的琴声，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一个人绝对只能死一次，一个人如果已经死在你手里，就绝对不可能再死在第二个人手里。

那个丰满高大艳丽服饰华丽，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可是风韵仍然可以让大多数男人心跳的女人，就在这种不可思议的琴声中，离开了她身边那个拉胡琴的瞽目老者，用一种异常温柔娴静的姿态，慢慢地从角落走了出来，走到铁银衣面前。

他说的不错。

“谢谢你。”

“这一次你大概错了，我们这位李先生现在好像已经是个死人了。”紫藤花说，“你自己也说过，一个人最多只能死一次。”

她说：“谢谢，你对我们的夸赞，我们一定会永远牢记在心。”

紫藤花又盯着李坏看了半天，脸上又渐渐露出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笑容。

铁银衣站起来，态度严肃诚恳：“在下说的只不过是实情而已。”

“如果公孙太夫人不让她要杀的人死在你手里，那么阁下大概就杀不死这个人。”

“那么我也可以向阁下保证，阁下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位可亲又可敬的妇人也裣衽为礼，“我可以保证李坏先生在今晨日出之前绝不会死。”

“我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子。”铁银衣说。

现在夜已深，距离日出的时候已不远，但是浓浓的夜色仍然笼罩着大地，要看见阳光穿破东方的黑暗，还要等一段时候。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今天公孙太夫人也到了这里，也要杀我们这位李先生，那么李先生就一定会死在她手里？”

这位文雅的妇人在帐篷里辉煌的灯火下，看来不但可亲可敬，而且雍容华贵，没有人会怀疑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紫藤花的笑好像已经笑得没有那么冶艳妩媚了，她又问铁银衣。

“我相信。”铁银衣说，“太夫人说的话，在下绝对相信。”

他冷冷淡淡地看着紫藤花，冷冷淡淡地下了个结论：“所以你是绝对比不上公孙太夫人。”

紫藤花好像忍不住要笑，却又故意忍住笑，问铁银衣：

“因为你在这七十次杀人的行动中，最少曾经出现过十三次错误，有的是时间上算得不准，有的是未能一击致命，还有两次是你自己也负了伤。”铁银衣冷冷地说，“这十三次的错误，每一次都可能会要你的命。”

“这位女士真的就是公孙太夫人？”

“为什么？”

“大概是真的。”

“这种算法不对。”铁银衣说，“你比她要差一点，并且好像还不止差一点而已。”

“可是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太夫人的年纪怎么会这么轻？”紫藤花说，“太夫人说出来的话，怎么会这么样不负责任？”

“那么算起来我是不是比公孙太夫人要强一点？”紫藤花媚笑着问。

文雅的夫人也媚笑着向她裣衽为礼。

“你杀的人当然比她多。”铁银衣说，“你从十三年前第一次刺杀杨飞环于马嵬坡前，至今已经杀了六十九人，杀的也都是一流高手，也从未有一次失手。”

“你说我年轻，我实在不敢当。你说我不负责任，我也承担不起。”

“这个记录其实我也听人说过。”她问铁银衣，“我呢？”

“我的契约是要在日出时取他的性命，日出前他当然绝不会死。”公孙道，“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也会让他再活回来一次，然后再死在我手里。”

紫藤花又笑了。

紫藤花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六个蛇腰舞者，忽然间已围绕在公孙四侧。六个人的腰肢分别向六个不同的方向弯转下去，六个人的手也在同时从十二个不同的方向，向公孙击杀过来。

“二十一年来，公孙太夫人出手杀人从未被人抓到过一点把柄，也从未发生过一点错误，当然更从未失手过一次。”

十二个方向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除了他们六个人之外，江湖中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从这种部位发出致命的杀手。

“他们判断出什么？”

这位可敬的夫人，眼看就要在瞬息间变成一个可敬的死人了。

“根据公孙太夫人出手杀人的方式和习惯。”

拉胡琴的老人还是在奏着他单调的琴声，脸上依然无颜无色，仿佛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些老家伙又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

铁银衣也没有插手，对这件事，他好像已置身事外。

“公孙太夫人，自从第一次出手杀崂山掌门一雁道长于渤海之滨后，至今已二十二年，根据武林中最有经验、最有资格的几位前辈的推测和判断，她又曾出手过二十一次，平均每年一次，杀的都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人物。”

六个奇丽诡异妖艳的人妖，十二只销魂夺命的妙手，十二招变幻无方的杀着。

“什么事实？”

惨呼声却只有一声。

“我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看法，我只不过知道一件事实而已。”

这一声惨呼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而是六个人在同一刹那间同时发出来的。

“你看呢？”

昆州六妖惨呼着倒下去时，全身上下好像连一点伤痕都没有，就好像是平白无故就倒了下去。

紫藤花无疑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所以想了很久之后才问铁银衣。

可是，忽然间，这六个人双眉间的眉心之下，鼻梁之上，忽然间就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钢刀斩断，裂开，裂成一条两三分的血眼。

“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如果你们两位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同时要杀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应该死在谁的手里？”

这只血眼就好像是第三只眼，把他们这些人的两只眼连结到一起。

“什么问题？”

忽然之间这六个人的脸上都变得没有眼睛了，都变得只剩下了一条血沟。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他们的一双眼和双眼之间的鼻梁，已经被忽然涌出的鲜血汇成了一条血沟。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要说？”

02

“这一点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本来根本用不着我多说的。”铁银衣说。

铁银衣脸上的颜色没有变，紫藤花居然也没有变。这个帐篷里根本没有变色的人，因为半个时辰之前还没有昏倒，还能够逃跑的人都已经逃跑了。

紫藤花承认。

就连一向以文静、贤淑、优雅、明礼、明智闻名的九州名妓——宋优儿，逃走的时候都变得一点都不优雅、文静。

铁银衣说：“只要你们一现身，就绝不会让别人抢走你们的生意，你们两位都同样绝不会让你们要杀的人死在别人手里。”

她跑出去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就好像被屠夫在屁股上砍了一刀的野狗。

“公孙太夫人也像月神和你一样，都不是轻易肯出手的人，可是只要有人真能出得起你们的价钱，你们也答应出手，你们就必定会现身。”

可亲而可敬的公孙氏，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哦？”

“公孙太夫人，现在我真的佩服你。你这一招六杀，出于无形无影，我相信大概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我这六个小怪物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

“至少你没有想到公孙太夫人今天也会来。”

“不敢当。”

“哦？”

“让人看不懂的招式，总是让人不能不佩服的。”紫藤花说，“所以等太夫人魂归九天之后，每年今天我一定以香花祭酒，来纪念太夫人的忌辰。”

“幸好你不是我这种人。”铁银衣说，“有很多事你都没有想到。”

“不敢当。”

“你真是个周到的人，替别人都能想得这么周到。”

公孙太夫人还是文文雅雅地说：“只可惜明年今日好像我还没有死，就好像李坏先生还没有死一样。”

紫藤花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相信你还能救活他？”

铁银衣道：“那只不过是因为你认为李坏已死，只要你和你的昆州六妖一到，我们这些看到过你的人，也都必死无救。”

“用不着我来救活他，如果他真的死了，也没有人能救得活他。”

紫藤花的媚笑如水：“可是你今天已经见到了我。”

“那么你难道认为他还没有死？”

“没有。”铁银衣说，“她也像阁下和公孙太夫人一样，都是很难见得到的人。”

公孙太夫人又叹了口气。

“你见过她？”

“如果你认为李坏先生现在已经真的死了，那么你就实在太不了解李先生这个人了。”

“是的。”

“哦？”

“我好像听说过还有一位月光如刀、刀如月光的月神。”紫藤花故意问，“江湖中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样一个人？”

“如果李坏先生真的会死在你那么样一颗小小的豆子下，那么李坏先生就不是李坏先生了。”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铁银衣说，“一百七十年来，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就是这位公孙太夫人。当今江湖中资格最老，身价最高的杀手，也就是这位公孙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