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回原点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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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真为这个计划鼓掌叫好,说:“王汗并非徒有虚名啊!”
他这次去克烈部,至少要解决两件事,一件是亲上加亲,巩固他和王汗的友情,一件则是札木合的问题。他想听听王汗的意见,如何对付札木合。只要王汗站在他这一边,不必王汗动手,他自己就可以搞定到处流浪的札木合。而且他坚信王汗肯定站在他这一边。
众人也认为这计划天衣无缝,问铁木真是否改变计划。铁木真想了想,对两个争先恐后的先锋官说,先不要冲锋,全力抵挡他们的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攻他的第三梯队。第三梯队的部族擅长横排一字形进攻,比较容易冲破,一旦冲破,就要不遗余力地向前攻击第四梯队,王汗的卫队,只要破了王汗的卫队,克烈人必然士气大减,这样就能一鼓作气,打败他们。
铁木真兴冲冲地带着十个勇士踏上了西去克烈部的路。本来此时正是草长莺飞之时,可他的牧场前段时间被札木合烧毁了,放眼望去,苍茫一片,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一块草场不算什么,现在蒙古东部凡有草的地方都是他的牧场,札木合就是把火焰山搬来,他也不用担心。
这是个好计划,但只是计划,付诸实践时会遇到很多障碍。所以铁木真在两个先锋官走后,又对他的战友们说:“随时关注战场情况,一旦有变,我们只能后撤。”
两位贵人
博尔术慢悠悠地说:“应向北撤,但在撤之前,必须要猛烈打击王汗的力量,使他不敢追击咱们。”
这是个好消息,铁木真兴奋地说,他决定明天就启程去克烈部,讨论这两桩婚事的细节。他不知道,自己正向敌人设计的圈套里跳,制造这个圈套的人自然是桑昆和札木合。
铁木真赞许地点了点头,把拳头砸到桌子上,说:“开始吧!”
在那段时间,他和幕僚们商议要亲自去克烈部一趟,和王汗讨论札木合的问题。这个决定还未付诸实践,克烈部就来了消息。传递消息的人说,王汗和桑昆同意铁木真的换婚提议。
克烈人早已开始了,第一梯队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惊人,很快就冲到了兀鲁兀部和忙兀部防御阵地前,乱箭如雨,主儿扯歹“以攻为守”,下令他的部落发起冲锋,双方就在铁木真帐篷外几百米的地方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两方可谓棋逢对手,所以厮杀起来分外耀眼,格外悲壮。整个战场烟尘滚滚,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全靠感觉,挥舞马刀,乱射箭矢。
针对铁木真的行动很快就开始了,1203年春,札木合派人火烧了铁木真的牧场,铁木真明知是札木合做的,而且也知道札木合就在克烈部,但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王汗看着被烟尘遮蔽的战场,手在空中一劈,第二梯队早等得不耐烦,如疯如狂地冲了上去。铁木真传令主儿扯歹撤出战场。主儿扯歹很扫兴,但不能不听命令,开始后撤。铁木真又下令忙兀部指挥官“铜钟”把防御阵地向前推进,接应主儿扯歹。
桑昆大步流星地出了帐篷,说:“去他的上帝,我要铁木真去见上帝!”
两人的骑兵合流,形成新的防御阵地。王汗的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猛烈进攻,每进一步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王汗看看时机已到,打了个手势,第一、第二梯队有序后撤,第三梯队如卷毯子一样铺了过来。
王汗叹了口气,说:“我同意你的请求,不是因为我喜欢背信弃义,只因为你是我儿子。不过我告诉你,上帝是不会保佑你们的。”
铁木真就在这个时候大喊一声:“冲!”
桑昆把头点得如磕头虫,说:“父亲放心,此事与您无关。”
兀鲁兀部和忙兀部猛抽马屁股,阵地上所有骑兵都冲向了正在有序后撤的王汗第一、第二梯队和正在铺过来的第三梯队。
王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他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要承担背弃誓言的责任以及一切后果。”
冲击力异常强悍,王汗的第一、第二梯队连连后撤,庆幸的是,第三梯队上来了,按铁木真的计划,此时不应该缠斗,而是通过骑兵的快速机动,迅速穿插过去,直奔第四梯队。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兀鲁兀部和忙兀部当然想实现这完美计划,然而王汗在高处看透了铁木真的算盘,他在第三梯队冲出去的同时,已下令第四梯队冲锋。四个梯队不但阻遏住了铁木真的先锋,还如铁桶一般将他们围了起来。
桑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铁木真一见大事不妙,马上把所有力量投入战场。这支后备力量分为两股,一股去解救被围困的两部前锋部队,一股则迂回避开战场,直扑王汗。
王汗的心软了,桑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不想让儿子如此伤心,所以他叫回了桑昆,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同意。”
王汗实在没想过铁木真在主力被包围的情况下,还有心思分出力量来袭击自己。他的第四梯队是他的护卫军,发现铁木真正向主人奔去,急忙后撤准备去保护主人。这一后撤不要紧,第三梯队以为发生变化,开始分神。第三梯队溜号,第一、第二梯队也溜号了,主儿扯歹和“铜钟”抓住这个机会,强力进攻,王汗的三个梯队连连后撤,已快逼入他们的阵地。
桑昆又说了一大堆废话,王汗索性闭上眼,紧握十字架不搭理他了。桑昆又涌出泪水,踢踹着帐篷,号啕而出。
用中国军事术语说,铁木真用偏师直取王汗的计谋叫“围魏救赵”。“围魏”不是目的,“救赵”才是目的。这招迅速奏效,主战场形势大变,他的两个前锋部落几乎要把敌人的防御阵地冲破。但他也发现了,主儿扯歹和“铜钟”的进攻已很勉强。尤其是“铜钟”已被乱箭射倒马下,好不容易被人解救上马,趴在马上已一动不动。
王汗沉思了一会儿,摇头说:“铁木真并非等闲之辈,对他发动战争是冒险的,我年纪已老,想安静地度此残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边铁木真下令收兵,那边桑昆却试图再次冲击。他在高处看着战场形势从好到坏的转变,心急如焚。如果这场战役不能取胜,他没法和父亲交代,正是他用哀号征得了父亲的同意,才有了这场仗。在开战前,他信誓旦旦,说必要拿铁木真的脑袋来见老爷子。可现在,他连铁木真一根毛都没有拿到,相反,他发现战场形势已不利于自己,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根本没有向后面的军队发布任何命令,就从高处冲了下去。
桑昆胡说:“铁木真残暴不仁。您想想,两位亲王都离开他,他已是众叛亲离,此时正是我们攻击他的大好机会。”
很多人都为他的勇敢折服,因为看他的架势,似乎要在万军之中取铁木真项上人头。可他才飞驰到一半,一支冷箭便射进了他的脖子,箭的惯性把他从马上推了下来。他捂着脖子打滚怪叫,风度顿失,站在高岗上傲视战场的仪态荡然无存。
王汗吃了一惊:“为何?”
护卫们赶紧把他抬到高处,王汗既悲又怒,面对乱糟糟的战场,他忘记了还有主力没上,下令进入防御。铁木真比他快,早已鸣金收兵。
桑昆说:“札木合的话不可信,难道阿勒坛和忽察儿的话还不可信?他们两人已离开铁木真了!”
双方算是打个平手,然而,王汗兵多将广,恢复迅速,铁木真却没有这个速度。那天夜晚,他和众人商量了一下,确定明天如果再战必是凶多吉少。所以趁着夜色,他北撤了。
王汗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札木合朝三暮四,狂言无忌,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不值一文,你用点脑子,不要轻信他。”
在撤退时,他担心王汗追击,于是把部队分为数个梯队,一个梯队一个梯队地撤。王汗没有追击,可数个梯队眼见铁木真大势已去,纷纷离开铁木真擅自遁走。
桑昆擦了泪眼,说:“不干札木合的事。”
如果这个时候,王汗派兵追击,铁木真必死无疑。但上天照顾了他,王汗爱子心切,很担心桑昆客死他乡,所以在第二天也撤回老营。
桑昆正要说话,王汗追问道:“是不是札木合挑唆你这样做的?”
伟大人物在成功路上总有侥幸。铁木真的运气好得让人嫉妒,他遇到的对手是王汗,一个爱子心切的老人家,而不是冷血无情的札木合。
王汗看着眼前这个落泪的汉子,说:“我和铁木真的誓言言犹在耳,他几次三番拯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再背信弃义,还算个人吗?”
那个撤退的夜里,铁木真不由自主地掉进回忆的烂泥塘中。他在森林中摸索着前进,前后左右都是人,但他看不到,只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呼吸声。他想起了多年前为躲避泰赤乌人和蔑儿乞人的搜索,躲进山林中的情景。
他一见到王汗,就跪倒在地,说铁木真狼子野心,克烈部危在旦夕。他请求王汗发兵突袭铁木真,除去这个祸害。
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基业,仿佛在一夜之间崩塌,他虽然不知道多少人离开了他,但他知道肯定很多。他没有思考权威的问题,因为草原人的忠诚很怪异,只有跟着你有肉吃时才跟随你,如果没有肉,甚至连树皮都吃不上时,他们就会各奔东西。
桑昆拍着胸脯,说:“这件事我来,马到功成。”
第二天凌晨,他检阅他的部队,发现只剩下了2600人,这不过是他部众的十分之一。
札木合冷静下来,说:“要取铁木真的性命,必须要说服王汗。”
“他妈的!”别里古台骂了起来。铁木真铁青着脸,让人检查辎重,很快就有人告诉他,几乎没有。要么被扔到战场上了,要么被一些人带走了。
桑昆一拳头砸到桌子上,咬牙切齿说:“铁木真太不要脸,用谄媚和硬通货骗取我父亲的信任,想要我父亲把克烈部可汗的位置传给他,良心大大坏了!”
铁木真的脸如铁片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他召开会议说:“现在一是缺少粮草,二是王汗如果追击,我们会全军覆没。所以,我们分为两支,主儿扯歹和忽亦勒答儿领1300人沿合勒河(今哈拉哈河)东岸前进,我领1300人沿西岸前进。我们只能靠围猎为生,如果长生天保佑,风平浪静后,我们再会合。”
札木合看着两人精彩绝伦的表演,泯灭多时的雄心升腾起来:“蒙古人必须要有可汗,但绝不能是铁木真。他心狠手辣,残暴不仁,我们要替草原世界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