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悲剧性的乐观主义辩护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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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种无意义感的原因,有人会说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生活目标却没有了。当然,也有人还吃不饱饭。我特别关注那些失业的人们。50年前,我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是关于那些患有我称为 “失业型神经官能症”的年轻抑郁症患者。当时,我发现这一病症是由于两方面的错误认知而导致的:一是错误地把失业和没用等同起来,二是把没用跟生活没有意义等同起来。结果,只要我成功地说服患者加入青年志愿者组织、接受成人教育或访问公共图书馆等等——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能用不花钱但有意义的活动填补大量空闲时间——他们的抑郁症状就消失了,虽然经济状况毫无改善,肚子仍然挨饿。的确,人不是光靠福利活着。
失业导致的神经官能症是由个人的社会经济条件引起的,还有一些抑郁症是由心理原因或生化条件导致的,相应地,我们应分别给予心理治疗或药物治疗。但是,只要是和无意义感有关的,我们都不要忽视或忘记一点,那就是,它不是一个病理问题,而是神经官能症的反应和表现,我甚至说是人性的体现。但是,虽然它并非由任何病理原因引起,但会导致病态反应,也就是说它潜在着病理性反应。看看年轻人当中普遍流行的集体神经官能症吧。大量经验证据表明,三大症状——抑郁、侵犯和成瘾依赖——都是由于意义疗法中所谓的 “存在之虚无”即空虚感和无意义感导致的。
毋庸置疑,并非每一例抑郁症都是源于无意义感,抑郁有时导致的自杀也不都是因为存在之虚无。但是,即便不是所有的自杀都是出于无意义感,如果自杀者意识到某种意义的存在,他也会克制住终止自己生命的冲动。
既然一种强烈的意义导向在预防自杀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那么对那些有自杀倾向的患者应如何进行干预呢?我开始职业生涯不久,在奥地利最大的国立医院干了四年,负责收治严重抑郁症患者的病室,那些病人都有过自杀企图。在那四年间,我大概处理过12000名患者,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每当我遇到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时,都会从他们的治疗经验中得到启发。我会向患者解释,那些自杀未遂的人后来都反复跟我讲没有死成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幸运和幸福。数月或数年后他们会告诉我,他们的问题是有办法解决的,生命还是有意义的。我接着对患者说:“即便一千个患者中只有一个出现了这样的转机,谁敢保证这种转机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呢?但是首先你得活到那一天,所以你应该活着,等待那一天的到来,而且从今天开始,你就有责任活下去。”
至于集体神经官能症的第二大表现——侵犯——让我讲讲卡罗琳·伍德·谢丽芙曾经做过的一项实验。她曾让两组年轻人互殴,发现当他们致力于某个集体目标时——比如把运送食物的马车从泥泞中拖出来,互殴就慢慢停止了。他们会马上为一个不得不集体实现的意义而团结起来。
关于第三种情况即成瘾依赖,我想到安妮玛丽亚·冯·福斯特梅耶做出的结论,即90%的酒精依赖患者都有深刻的无意义感,斯坦利·克里坡纳的研究则表明,100%的毒品依赖患者认为 “生活中的一切事情看来都没有意义”。
现在让我们回到意义问题本身。首先,我想澄清,意义治疗师关注的是人们一生中必须要面对的所有单个情境中内在和固有的潜在意义。因此,我在这里不打算将人的生命作为一个整体的意义进行阐述,虽然我不否认这样的总体意义也是存在的。做个类比,让我们看一场电影:它由成千上万个镜头组成,每个镜头都有其含义和意义,但是在看完最后一个镜头之前,整个电影的意义是不能确知的。但是,如果我们不能理解每个镜头的意义,那么对整个电影的意义也就无法把握。生命的终极意义难道不也是这样?只有在濒死之时人们才能揭示生命的全部意义,而这种终极意义也有赖于生命过程中尽其所能地实现每个单一情境的潜在意义。
事实仍然是,从意义疗法的角度看,意义及对意义的认识完全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或是藏在象牙塔里的。我对意义的认识——个人对特定情境的认识——介于卡尔·布勒尔概念中的 “阿哈体验”与马克斯·维黑莫尔理论中 “完形概念”的中间地带。对意义的认识与经典的 “完形”不同,因为后者意味着某个“人”在 “某个地方”的突然领悟。而对意义的认识在我看来最实在不过,就是意识到了现实背景下的某种可能性,或者通俗地说,意识到在给定情境下 “能够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