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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伟一路上走得异常兴奋,蹦蹦跳跳,跟他的年龄极不相符,显得很不理性。
三位在六岁时初次认识的、现在需要重新认识的,三十六岁的中年男人,站在地下赌场里中央,互相敬烟。李林抽黄鹤楼,战伟跟着蹭了两根,夹在耳朵后面,嘿嘿地搂着李林的肩膀傻笑。
从公交车上跳下来,战伟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路过一家食杂店,他指使我说:“去,买两盒玉溪。一会儿有用。”我有点舍不得钱,很不情愿地买回来两盒,跟着战伟拐来拐去,又来到一条繁华的小路上,路两旁有不少店铺,饭馆、理发店、小超市、足疗、成人保健、古董铺子等一应俱全,由于过节的原因,很多家没有开门,显得有些冷清。
我提议说:“咱们一起玩点什么吧,别白来。”
战伟信心满满地对我说:“你啊,在工厂上班时间太长,脑子锈死了,社会上的事你不懂。有没有听过那句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年前我找人算过了,我苦到头了,触底反弹你懂不懂?今天破五,辞旧迎新,从今往后,兄弟天天开吉普。到时候可以让你坐副驾驶。”
李林说:“今天手气太次,拍半天扑克机就没赢过。等下梭两把哈,不行的话就先回家睡觉了。”
我说:“我操,你疯了吧?日子不过了?”
战伟连忙说:“别呀,好容易出来玩一次,得尽兴。”
“咱们主要是娱乐,”战伟继续为自己解释,“顺道儿,顺道儿发个家。”
为了显示自己的时髦与幽默,他故意模拟港台腔,把“尽兴”两个字的发音改成“Gin Hing”,并且同时向空中挥了两下拳头。
“两千太少了,不够玩的都。我妈给我留的一万八,今儿我全带了,”战伟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的腰包说,“放心,我也是看形势,不能全押那儿,得还你钱呢。”
“说得也是。现在咱这边最流行玩啥?”李林问。
“这钱我准备至少得过完下个月,”我补充道,“你呢?”
战伟想了想,说道:“你脑袋快,咱们去玩个技术含量的。车马炮,你会不会?”
我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有些难为情地说:“春节从卡里取了点,本来想给我妈花点,结果也没买啥,现在可能兜里还有不到两千吧。”
李林说:“会!北京不兴这个,憋死我了,咱们炮两把去。”
战伟骂我:“你是不是缺心眼?我问你带了多少钱出来。”
我剩下的钱不多了,车马炮我也打不好,便在一旁观战伺候局儿。
我很紧张,连忙躲到一边说:“就一小把,马上吃没了。”
战伟,李林,还有一个赵大明,我听别人管他叫赵队,据说是分局的,也是赌场常客,他们三人主战;一个年轻的黄毛做闲手跟家。
我俩在寒风里等公交车,他冻得直跺脚,哆哆嗦嗦地问我:“你带多少出来?”
车马炮规则很奇怪,以象棋子为名号,却要用扑克牌来打。五十四张扑克,只挑出三十张来。3和4最小,分别为兵、卒;10、9、8三张牌,对应的是车、马、炮;Q是相,K是士,小王和大王分别为将、帅。三人各自抓十张牌,单张将帅大于相士,相士大于车马炮,兵卒最小,对子、三对、四对同理。红色大于黑色,红黑桃子大于方片、草花。四对算一炸,加番。
他一顿猛敲门,棚顶的灰都要震下来了,我才从床上爬起来,之后洗漱、刮脸,抹布蘸水,蹭了几下皮鞋,又抓了一把从爸妈家偷回来的美国大杏仁,跟战伟一起出了门。边嚼大杏仁我边琢磨,过年了,我也得补补啊,本来就没钱,营养别再跟不上。
具体出牌时,有点像斗地主,两家掐一家。顺时针出牌,有能管住上家的,就压上;管不上的,必须要反扣相同数量的牌,算作弃牌。每轮过后,最大的占圈牌摆在自己前面,其他的全反扣过去,最终计算谁在明面上的牌最多。
一晃就到了大年初五,战伟来了。
车马炮的精髓在于两个字:算计。算,根据手里的牌和已出过的牌,来推算扣什么牌,手里留什么牌;计,计谋策略,先出单还是双,根据手里的牌,以及对家、本家的反应做全局规划,想要打好,技术成分有,运气同样也是不可或缺的。
里面的男主角在濒死之际,对另一个男主角说:“你终于可以丢下我这个包袱了。”我把大被一蒙,睡得昏天黑地。
车马炮玩起来颇费心机,而赌车马炮的,往往会玩得很大,每把根据剩余牌数记分,一般情况是每张牌一百,一轮输进去三五百很正常。更要命的是,因为只有三十张牌,所以每一轮进行得都很快;以及,庄家可以翻倍筹码,每张牌顶到五百八百的都有,只要下家敢接,这轮牌就不走空。
大年初一,亲戚朋友全来给我爸妈拜年,提着葡萄酒、饮料、干果、成箱的砂糖橘……我老婆孩子工作全没了,很怕被大家问,更怕被大家同情,就找个借口回到自己家去了,楼下的租碟屋没关门,我租了一堆港台枪战片,连轴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