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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多田想。“车来了,车来了。”名叫春的女儿指着路的那头喊道。老冈赶忙回答:“住在那边的夫妻俩赶着卖了房子呢。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吧。说是老了以后想在暖和的地方生活,至于去了哪儿就不知道了。你是他家亲戚?”
“不是。”女人回答。“我告辞了。”
公交车停了下来。女人牵了女儿的手准备上车,多田冲着她的背影叫道:
“行天春彦。”
女人停下正要走上车门台阶的脚步,回身看向多田。
“你要找的人是行天春彦,对吧?”
公交车又一无所获地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据说,这个时候,行天正在露露、海茜的家里和茉里一起跟吉娃娃玩。据露露所说,行天只是在屋子一角抱膝而坐,但吉娃娃喜滋滋地绕着他嬉闹,茉里又兴高采烈地追着吉娃娃玩,结果就形成了“一起玩”的局面。
因为多田事先严正叮嘱过,露露才没说出“我是哥伦比亚的妓女露露哦”这句自我介绍。即便如此,从到小区途中的街景以及两个女人的狭窄居所里挂着的衣服之类,茉里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吧。她最初显得有些紧张,不过那也只是在吃露露拿出的冰淇淋之前。
露露和海茜从好些天前就开始为欢迎茉里而作准备。她们和小学女生平日里完全没有接触。究竟备些什么好呢?两人激烈地争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用好吃的冰淇淋吧,天这么热”。
真幌市内有好几家乳品农贸店。在住宅区不会散发异味的高科技牛舍中,奶牛悠然地进食干草。露露和海茜一大早出门,花了一个半小时走到其中一间店去买了“真幌特制冰淇淋”。为了不让冰淇淋融化,她们回程坐了横中公交车。
全靠这用了大量原乳做成的冰淇淋,茉里放松了下来。草莓、抹茶、巧克力、香草。茉里、海茜、露露,三人依序各自选好了口味,行天默默吃了剩下的香草冰淇淋杯。吉娃娃摇着尾巴在四人之间游走。大家都对此作无视状,只有行天败给了吉娃娃的眼神,把有些融化的冰淇淋用手指蘸了点儿给吉娃娃舔。
“不能给狗吃甜食!”海茜怒道。
“这样喂有点色情哦。”露露说,并立即被海茜拍了一下。
“怎么了?”茉里困惑道。据说,行天似乎有些窘,略微笑了笑。
海茜宣布“我去便利店买点喝的回来”,行天便也一起出了房间。露露和茉里还有吉娃娃一起融洽地玩着,等那两人回来。
真慢啊,正当大家这样想着,行天和海茜回来了。海茜脸色狼狈,露露因此立即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因为茉里在场,她当时什么也没问。行天则是往常那副难以捉摸的神气,拎了装有三大瓶两升装茶饮料的塑料袋。
“开你喜欢的。”
说着,行天让茉里来选茶饮料。用露露的话说,就是“便利屋的那个朋友,虽然样子冷冰冰哦,人很温柔”。
一切都是后来听说的。
多田在便利店凉快了会儿,顺便买了宝矿力水特,回到小皮卡里。名叫三峰凪子的女人抱着女儿春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在端详多田递给她的名片。
“便利屋吗?没想到。”凪子说。
“是不是觉得如果是拉面馆就正合适?”
多田问她,凪子没应声。多田调了下空调的出风口,免得风直接吹到春。
“总之,我们先去事务所吧。”
他打开转向灯,朝真幌站前方向扳动方向盘。车跑起来之后,凪子突如其来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拉面馆指什么,我不太明白。”
她一直在想这个吗!多田愕然。不愧是行天看中的女人,够怪的。若说不用在意这话,忘掉好了,看情形对凪子也是行不通的,所以多田决定以疑问回答她的问题:
“你刚才说没想到,为什么这么说?”
“小春他——”
“小春?!”
“啊,是指行天。我以前这么喊他,所以……很奇怪吗?”
凪子如同年轻女孩提及年长的表兄似的流露出娇羞之态。多田不由骇然,却回答说:
“一点也不。”
“因为,小春他,”凪子继续说道,“讨厌劳累的事。便利屋是需要体力的对吧?”
“嗯,是啊。”
不过,就只有那家伙完全不用体力啊,多田想。
“还有,我也不知道他有多田先生你这样的朋友。没想到。”
“我们可不是朋友,这个嘛,势之所趋……”
多田支支吾吾地说道。乖乖地被凪子抱在膝上的春不知是不是犯了困,这时挣扎起来。凪子把女儿重新抱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春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闭上眼。
这就是行天的前妻。而这个小女孩,就是行天的女儿……不知是否因为中暑的余威,多田感到大脑深处传来钝重的疼痛。这与行天合衬还是不合衬呢,不太好判断。本来,这世上再没有像行天这样的男人,一方面看起来与家庭甚是无缘,另一方面简直像个泥塑狮子摆件似的,不管搁哪儿都好。
凪子看来有着毫不介意沉默的性格,交谈告一段落后,车里一直悄然无声。冷场,多田心想。他仿佛明白了行天判若两人般喋喋不休的原因。凪子的容貌和语气都朴素沉静,却总有种让人紧张的氛围荡漾其间。
多田留心着睡过去的春,开口说:
“行天大概已经回到事务所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用了,”凪子说,“要是知道我上真幌来,小春他说不定会不知所踪。”
这回换多田闭口不言了。往日夫妻总有诸多缘故。
晚风从事务所的窗户吹了进来。
春在行天的窝也就是沙发上盖了毛巾毯睡着。凪子在春的脚边坐下,喝着速溶咖啡。多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注视着两人,心里不甚安稳。
“他好慢啊。在哪儿闲逛呢。”
听到多田的喃喃,凪子将原先停在咖啡杯上的视线往上移。多田感到好像被责备了,急忙解释:
“那个,我让行天带一个小学女生去小狗的家……”
意义不明的解释。加之,行天的确连自己女儿都没见过,我却讲什么“一个小学女生”之类,或许该算是少根筋。多田不由愈加混乱不堪,径自陷入了不安。
“小春他变了呢,”凪子把咖啡杯放在矮几上,“他从前讨厌小孩来着。”
“我想他现在仍然讨厌来着。”
多田刚说完就自觉失言,忙掩饰道:“哎,大多数成年人都不喜欢孩子。”
凪子轻轻摩挲了下睡着的春那圆乎乎的脚丫子。
“他害怕孩子。因为他一直没法忘记,自己在小孩子的时候是怎样地被虐待和被伤害。”
多田不太明白凪子想说什么。只是,在行天不在的时候听到谈及他的言辞,让人感觉不适。多田四顾事务所内,想找个改变话题的材料,视线停在了春的睡脸上。
这个闭着眼睛的安静神情。
“和行天挺像的。”
这话既是真心,也夹杂了对为人父母者的社交辞令。可是,多田似乎又选了个错误的话题。
“是吗?”凪子说。
她的语调里带了怀疑,还带着点像是说“这不可能”的意味,多田不由得退缩起来。莫非,春不是行天的小孩?
“我还是给行天打个电话看看。”多田说。他已经相当疲倦。“我知道他去了哪儿。”
然而凪子的回答依然如故。“不用了。”
“其实,我来见小春这做法是违反合同的。”
“合同?”
又不是好莱坞明星,夫妇之间需要什么“合同”呢,多田惊讶地想道。春半睡半醒地从沙发上下来,宣布要“尿尿!”多田指明厕所的位置后,凪子和春一块儿消失在隔断的帘子那头。
事务所的电话响了。是行天。
“你在哪儿?”多田问他。
“不好说啊。”行天答道。
他的话音背后传来车站的广播声。似乎不是真幌站。看孩子和参观小狗办得怎样了?你这家伙,从来不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多田心中不快,但决定把抱怨留待以后。他瞄着厕所的方向压低声音:“小春哪。”
“求你了,早点回来吧。”
听筒中传来行天短暂的沉默。
“凪子来了?来干吗?”
“不知道。偶遇来着。顺便告诉你,你女儿也来了。你得处理下。”
“不好办啊。”
行天的语调听起来可不太有不好办的意味。“我这儿的状况有点棘手呢。回去可能会晚,所以你先和凪子谈谈吧。”
“你别开溜啊!喂——”
“拜。”
电话挂断了。多田摔下话筒,一转头,发现凪子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
“是小春打来的?”
“嗯。”
我明白了。多田想。这种憋闷的感觉。就像和严肃的女老师两个人单独面对面呆在放学后的资料室里似的。
“行天说他会晚回来。你要有什么事就让我递个话。”
凪子说了句什么。多田心想:“我现在这话,是不是听起来就像绕着弯子说‘你走吧’。虽然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他拼命琢磨着该如何解释,便只是应了句:“嗯?”
“回来,他这么说的吗?小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