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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把我们领到一户特别简陋的院落前,残旧的木门前坐着一个衣着破旧的妇女,她正在一块石头上磨锄头。
村长弯下腰对妇女问道:“你家熊帅呢?”
熊帅妈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疑惑地打量着我们这些生人:“在小学校呢。”
村长问熊帅妈:“他去学校干嘛?孩子都放暑假了!”
熊帅妈答道:“帮学生补习吧。咋了,村长?”
村长没回答,转头朝小学走去,我们和一些村民继续跟着。
熊帅妈不放心,扔下锄头也跟在队伍后面。
村长带着我们到达小学操场,我看到红砖和泥土盖的简陋校舍,房顶是残破的石棉瓦。院子里是砂石铺的,有的地方还露出泥土,篮球架歪在一边,看上去很难正常使用。操场正中竖起一根旗杆,旗杆上油漆早已脱落,风吹日晒,干裂乌黑,而且居然是两根木头接起来的。
炎炎夏日,为了通风,一间教室的破木门敞开着,窗户也是敞开的,我看到几个学生坐在教室里,我还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里面讲课。
村长隔着窗户喊道:“熊帅!熊帅!出来一下!”
教室里的小学生们好奇地看着窗外突然涌现的大批村民。很快,我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一脸稚气地走了出来,他的身材瘦弱,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乌黑的眼眸,不得不承认,他很帅气。
熊帅走进村长:“咋了,村长?”
村民们围着我们,纷纷议论着,有的面色凝重,似乎对我带着敌意。老全和小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村长对这个面带稚气的小伙子质问道:“缪心田,你认识吗?”
听到心田的名字,熊帅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他迅速地朝我和锦龙扫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支支吾吾起来:“咋……咋了?”
我一股火气涌了上来,突然冲上去,照着熊帅的头部挥出重重的一拳。
熊帅的嘴角开始流血,用手捂着,愣愣地看着我,一脸的疑惑。我想再去打熊帅,可是被村长和保卫干事抱住了。
村民们发出惊呼和议论,我没时间理会他们。
我指着熊帅大声地骂道:“抢了钱,你还要杀人!我打死你个畜生!”
我不停地往前冲着,却被小安突然拽了下来。熊帅捂着脸委屈地落泪,她的母亲也冲了过来,抱住儿子,目光愤怒地看着我们。
“咋回事嘛,村长?”熊帅妈向村长发出求助。
村长没有回答,走上前两步,继续质问熊帅:“你给我说实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听到是杀人的事,围观村民又发出一阵惊呼,之后是更加热烈的议论。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身材瘦弱的熊帅身上。
只见熊帅突然蹲下,捂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村长骂道:“倒是说话呀!你他妈哭个屁!”
熊帅妈焦急地说:“你是了解这孩子的,村长,熊帅不敢杀人的!”
村民们有的跟着附和道:“是呀!他一直是个好孩子,连放假都要义务来小学给孩子们补课的。”
村长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老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质问熊帅:“你到底跟缪心田是咋回事?赶紧老实交代,人家现在找上门了!”
我试着大声地向村民们揭露熊帅的罪行:“他跟我老婆在网上聊天,让我老婆给他打钱!他还骗我老婆去锦绣市跟他约会,结果他把钱和手机都抢了,把人给掐死,还扔进水沟里!”
村民们再次发出一片惊呼。
听到我说的话,熊帅突然擦掉泪水,站了起来,并且走近了我。
我吓得后退一步,以为他要跟我动手。
“心田姐不是我杀的!”他说道。
“你别狡辩!”
“我根本就没见过心田姐!从来都没见过!”他大声地说。
我想冲上去打他,可是保卫干事仍旧死死地拽着我。我只能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表示他说的话很荒唐。
锦龙走上前,问道:“熊帅,那你跟我姐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是一名贫困大学生,我家的情况,村长最清楚。是心田姐一直给我捐钱,资助我上学!”
村长对锦龙解释道:“他们家是特困户。”
熊帅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在网上交流,她给我很多鼓励,但是,我一直都没见过她。前几天我看报纸,才得知心田姐遇害的事,我也很难过,我还去村外烧纸祭奠过她!”
村长恍然大悟,对老全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年,我们搞扶贫助学结对子活动,当时乡里一共选出五名特困生,熊帅就是其中一个。但是我忘了,跟他结对子的是不是缪心田了。不过也不难,等会回村委会查查档案就知道了。”
熊帅情绪失控,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悲伤地痛哭起来:“我还没来及得报答她呢!”
我和锦龙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心情除了震撼和意外,再无其他。
3 熊家村村委会
若不是锦龙拉着我,恐怕我已经见到心田了。
我所说的见到的意思,不是真的见到,而是再也不用忍受思念的煎熬了。
我的意思是自杀,是锦龙及时破坏了我的寻死举动。
没有死成的我,整个人好像被抽离了精神一样,如同僵尸,之后的事,也都完全不再主动参与,吃饭喝水,上车走路,像是孤魂一样,由锦龙搀着。
那一段时间我只存活于我的回忆深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在乘坐熊家村村长安排的拖拉机车斗里,在离开熊家村返程的途中,我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思念这两个字的含义。
承蒙村长的照顾,返回城里取我们的吉普车的途中,我们四人的屁股底下每人多了一个棉花垫子,颠簸缓解了不少,使得我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去回忆过往跟心田的种种。
我记得那时在认识心田之后的不久,好像是在校图书馆的附近,我问她:“你的名字,为什么是心田两个字?为什么不是馨甜,或是欣恬?”
“你猜?”她一如既往地向我展示她调皮的一面。
我的心却一丝一丝地被她的所有细节捕获:“我猜肯定是跟歌曲有关,难道你的父母是BEYOND乐队的歌迷?”
“我爸妈都是农民,他们可没兴趣追星。”她说,“据说是生我的那天,我爸特意买了一本《新华字典》想给我取名字,他跟我妈两个人都没念过几年书,俩人就坐在床上一直翻那本字典,一连翻了好几十页,还是没能挑出喜欢的名字。”
“那后来是怎么挑出心田这两个字的?”我迫不及待地问。
“要不你闭着眼睛翻一页。我爸跟我妈说。结果,我妈翻的那一页,有一个死字。”
我愣了一下。
“我爸说这个字不吉利,于是他挑了一个相近的字,思,思念的思。”心田继续说道,“差一点,我的名字就成缪思思。我妈嫌这个名字不好听,她觉得听起来湿湿漉漉的,于是她灵机一动,就把思这个字给拆开,成了心田两个字。就是我的名字了。”
想起这些,我忍不住泪如雨下。当年我的岳父为了避开死这个不吉利的字而选择了思,没想到心田仍旧是逃不过死这个命运。更让我感到命运弄人的是,我的岳母嫌弃思思这个名字听起来湿湿漉漉,而偏偏她的女儿的尸体就是出现在了水里。
难道真的有命这个东西,在冥冥之中左右着我们的人生?
心田的命已全部展示在我们的眼前,而我的命呢?曾经跟心田誓要同生共死的我的命,终究会走向哪里作为结局?
来不及想我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过,老全的一句话,将我的思绪打断。
他说:“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回新河乡,取了车以后,连夜赶回市里。到了市里,我们就有落脚点了,可以好好吃顿热乎饭,睡上一大觉。”
拖拉机独特的震耳欲聋般的马达声响彻耳际,车子在空旷的田间小路上慢吞吞地行驶着,暮色将至,天空那片鱼鳞般的云层渐渐地由白色变成了暗灰色,农民们扛起锄头,从农田里走到地头,再沿着小路与农田之间的田埂向熊家村的方向走回去。日落而息,多么生动的人生画卷,可惜,心田没有机会欣赏到了。
哦,对了。刚刚我提过,若不是锦龙制止我,我可能已经去找心田了。
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