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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008年,7月底。
我升入大二之前的暑假,跟随刑警学院刑侦系其他学生一起,被调派到北京,随组分配在各公安局与派出所,任务是协同北京市所有民警与近千名特警负责奥运期间的治安工作。
那年8月,北京炎热不堪,烤得人终身难忘。每天下午,我跟随师父在北京街头巡逻,感觉像是蒸桑拿,走不出半条街的工夫,全身的警服就湿透。任务结束回到家时,再没有人嘲笑我是小白脸,干爹也说我黑得像李逵——他跟我打趣时,眼神里似乎看到的不只是我。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极好,病情也基本稳定,在燕子姨的悉心照料跟日夜监管下,他真的戒了烟,并坚持按时吃药。药钱是苏凉每个月寄给郭医生的,但是苏凉不知道,药并不是从医科大学寄出的,而是方夏从日本寄回来的。郭医生为了给父子俩省钱,在干爹的病情进入稳定阶段后,就改用一种性价比更高的日本药,价格比德国药便宜一半,但药效不相上下。可是一切进口药进到医院价钱都会翻几番,医生和患者都心知肚明。2008年的暑假,方夏跟徐大疆一起回了家,当她从郭医生那里打听过干爹的病情后,即刻联系在日本的父母,让他们托关系在东京找到能提供那种药最低价的药商,卖给他们,然后方夏再转寄给郭医生。
这些事情,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因为那时方夏已经跟苏凉分手,我更不可能有机会单独见到她。那时我只知道,她已经跟徐大疆在一起半年多,我听说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旅行,羡煞旁人,而我就是其中一个,因为我跟苏凉一样,二十岁前从未走出过这座城,更想象不出外面的世界有怎样的精彩。
去北京的前一周,我去看守所探望了冯子肖。
令我极为惊讶的是,他的气色竟然比在外面时要好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红光满面。那时他刚刚得知自己有可能被减刑。显然,充足的睡眠、规律的生活、积极的心态,比夜夜笙歌更养人。
“你去北京告诉苏凉一声,他没事了。”冯子肖嘱咐我。
我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整件事:一年前,冯劲的那一箱货里,夹藏了违法物品,至于具体是什么,连冯子肖也无从得知——大概只有冯劲和吕总心里清楚。那箱货的问题出在物流公司,正是冯劲跟吕总的第一次合作。吕总的物流公司常年收买两名海关人员,他们交易的惯用伎俩是谎报货种——原本是一箱化妆品、香烟、奢侈品等高税品,海关的人开箱验货时上报为蔬菜、水果、日用品,这样就使吕总的公司逃避了大笔的税。直至吕总与其中一名关员因分钱不均发生了纠葛,而当时海关上级恰恰正在调查这名关员的受贿行为。一来一去,关员被抓,抖出了吕总即将上岸的一箱货,也就是冯劲的货。被抓关员还坦白,称此次不同以往,吕总承诺事后给他的钱多过平时,并且指定要跟他暗地里提货,还给了他指定的接货人和车牌号,他猜到货中一定有蹊跷,才跟吕总要求提高分成,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吕总提供的提货单上,冯劲只填了一个名字: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