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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你的话的瞬间,虚无的全世界失去了光芒。但永远不会融化、飘扬的雨夹雪,永远不会落在地面的雨夹雪的世界仍像昏暗的幻影一般,展现在我眼前。
看这里,你像安慰我一样,再次说道:
“黑暗中没有理念,就只有黑暗,负数的黑暗。简单来说,0以下的世界没有理念。无论多么微弱都可以,还是需要光。如果连微弱的光都没有,那就没有理念。你真的不懂吗?最微弱的美、最微弱的崇高,需要至少是正数的光。怎么会有死亡与消亡的理念!你现在就像是在说圆圆的三角形一样。”
*
那天凌晨,你突然问我,像一直以来的那样,没有畏惧,不考虑我可能会受到的伤害。你问我,总有一天眼睛会盲的事实,对平时我的思考和感情有多大的影响。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你的脸。看着你眼睛下面黑色的阴影,看着你凹陷的脸颊和黑漆漆的嘴唇。
那个瞬间,我该如何回答我那么讨厌的那句话、你残忍的提问呢?
直到那时我也从来没有以那种方式思考过我自己。我在十多岁的时候才搬到德国,想要完全掌握德语构词已经年龄太大了。所以无论我多么努力,和同年级的同学相比,我学得好的科目只有数学和希腊语。从东方来的孩子数学好不算什么特别的事,但希腊语却不同。因为即使是流畅说拉丁语的朋友也对希腊语的语法投降。正是那复杂的语法——连同它是数千年前已死的语言这个事实一起——让我感觉它像一个寂静且安全的房间。在这个房间里,我开始被大家熟知为希腊语说得好的神奇东方孩子。如被磁力吸引,我被柏拉图的著作吸引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但真的是那样吗?我真的是因为你说的那个理由才被柏拉图传道的世界所吸引吗?就像在那之前,我被一刀斩断感官实物的佛教所吸引一样,是因为我必然会失去这个“看”的世界吗?
那个凌晨,我为什么不能向你提出一样的问题呢?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鼓起勇气,承受受伤的可能反问你呢?如果我的条件是这样的话,那么你的条件呢?你的条件对你的思考和行动又有什么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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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度过的漫长时间里,比起任何提问与回答,任何引用、暗示、论证,也许我最想问你的问题反而是这个。
我们把所拥有的最脆弱、最柔软、最孤独的东西——我们把生命——返还给物质世界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代价返还给我们。
当有一天这个瞬间来临,我绝对不会说我经历的所有记忆全都是美好的。
从这个简陋的逻辑出发,我相信我理解柏拉图。
他同样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美丽的东西。
他知道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完整的东西。
*
那个时候,有些瞬间我会清晰地想起做梦梦到的意象。
一触碰深秋还未凉透的泥土就融化的雪花。
令人眩晕的早春的地气。
寂静而微弱的那些气息,从未相信过的神的碎片。
没有诞生过,也没有消亡过的理念。
所有存在的背后如在水面上倒映的明亮影子一般的,所有的存在开出数千朵耀眼的花,笼罩这个世界的,十六岁的我心无旁骛钻研的《华严经》。
摘了眼镜躺在这张床上,模糊地看着那白色的空中,我思考着那个世界。
睁大眼睛,注视着那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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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候深深吸引你的并不是那样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