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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下了。原来,我开到了墓地。
<b>“</b><b>您</b><b>已</b><b>到</b><b>达</b><b>目</b><b>的</b><b>地</b><b>。</b><b>”</b>
闹鬼是什么状况?在体内还是体外发生?大脑只能接收来自感官的信息。感觉神经元将信息传入大脑。运动神经元将信息从大脑传递到身体。脊髓就是通道——连接大脑与身体、身体与大脑。这是有生理学基础的,不是幻象。我认为自己被鬼缠住了,所以,我的身体因恐惧而紧缩,并将这种恐惧传回我的大脑。
行。行。冷静。幻听。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现象。我集中精神,头脑一片空白,以便听从导航。
但我不是被鬼缠身。约翰是一个应用软件。假如还有一款“没有约翰App”,那也会和“约翰App”一样残忍卑鄙。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正在用它创建一种模式,因为我和约翰不同,我还活着,人类会创建各种各样的模式。
<b>“</b><b>在</b><b>下</b><b>一</b><b>个</b><b>红</b><b>绿</b><b>灯</b><b>右</b><b>转</b><b>…</b><b>…</b><b>”</b>
约翰在反复。循环无止。
<b>“</b><b>重</b><b>新</b><b>规</b><b>划</b><b>路</b><b>线</b><b>。</b><b>”</b>
有人在我的驾驶座车窗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透过玻璃望出去。面孔苍白,黑色西装。亮闪闪的头发。约翰?你要干什么?
停顿,好像我把这个老实巴交的小机器人搞糊涂了,它正打算让我的车绕着小镇兜一圈。接着……
不是约翰。一个不是约翰的普通人类。
“别烦我!”
那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我得挪挪车。有一排丧葬车正耐心地等候驶入墓园的铁门。死亡自有其模式。频繁发生。众所周知。不可避免。而且,一锤定音。
“你什么都不知道,贝拉。你知道什么呀?”约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冷静点,贝拉。有鬼缠身是你的事,不是他的事。缠住你的鬼就是你自己。
我没有集中注意力去看自己往哪儿开。我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因为大学里发生的那件事让我心神不宁。那封邮件不是我写的。我清楚,我没写过。
到家时,我的感觉好多了。理性思考。我直奔笔记本电脑,打开主页面。确实有封6:45发送的电邮。我坐在那儿,死死盯着它,想理出个头绪。有没有符合现实的解释?不是幽灵所为。学学福尔摩斯。首先排除不可能的事……换言之:约翰的鬼魂发了邮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b>“</b><b>下</b><b>一</b><b>个</b><b>路</b><b>口</b><b>,</b><b>左</b><b>转</b><b>。</b><b>”</b>
我想起去年的一件事:约翰确实让我起草过一封辞职信。他准备退休。他的年纪比我大。他说他想退休,和我在一起。那不是真话。他从来都不想和我在一起。他的生活由他独控。他不希望我有自己的生活。他想要一个活死人。
从大学开车回家的路上,前方的高速公路被封闭了。有事故。我打开GPS,想找出另一条替代路线穿过小镇,便对系统报出我的详细地址。
他不是说我总是迟到吗?不管在我们家里还是工作单位,这已是广为人知的笑谈,不管什么时候有演出票,或是约朋友去喝酒,总有人拿我爱迟到来开玩笑。但事实上呢?是约翰偷走了我的车钥匙,抢走了我的手袋,从我的钱包里取走了通行卡。有时候,他还会瞄上我用来搭配外出行头的鞋,故意藏起一只。结果,我必须换衣服。不管去哪里,我都曾计划好预留一小时,但最终还是会迟到。
我躺倒在厨房地板上时,他弯下腰,轻柔万分地抚摸我的头发。再轻轻地抓住我的胳膊。“你滑倒了。可怜的贝拉。站起来,贝拉。”
贝拉总是丢三落四。贝拉没有时间观念。贝拉记不住自己做了什么。贝拉不会做饭。是约翰在照顾贝拉。
说完,他挥拳打了我的脸。
够了。我退出邮箱时发现屏保被换了。本来,我设置的是我和去年毕业班的合照。现在,我看到的是约翰的照片。一张我从未见过的照片。肯定是最近拍的,西装是簇新的。他就是穿这套西装下葬的。照片是在夜里拍的。
那天离开学校有点晚,我回家已经来不及做晚饭了。他倒是难得早回家了;不但早,还很饿,很生气,第二瓶黑皮诺已经喝掉了一半。我解释了几句,说了说新工作的情况,说我希望自己对得起我的学生。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把椅子都撞翻了。他一把揪住我,俯下身来,把我的身体用力拉向他。“你要对得起我,明白吗?这才是你的工作。对得起约翰。”
气球。彩带。他在酒吧里,搂着我姐姐。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b>移</b><b>除</b><b>应</b><b>用</b><b>软</b><b>件</b><b>。</b>
我让他帮我把邮件打印出来。离开他的办公室后,我坐在自助餐厅里读那封邮件,好像在破解密码。看起来很像我写的——但最后一行写的是:我希望自己对得起约翰。
系统询问我是否要永久删除此应用程序?
“我们下周再谈,好吗?”
<b>删</b><b>除</b><b>。</b>
诺埃尔点点头。这并不代表同意。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双击了废纸篓。
“我想尽快回来上班。我需要……下周……”
我的手机呢?手机上会不会还保留着?我算不上数码达人,不能确定答案。在IT部门工作的是约翰。
“你丈夫刚走……”他说,“你可能不记得写过这封邮件了。你显然应该休息一段时间。”
今天,我把手机留在家里了,就在这儿,门边,柜子上。我对自己说过的,不要把它带去大学。不是吗?难道我搞错了?我到处乱翻乱找,像只患了强迫症的松鼠。先在我的包里找,再去车里找,然后又在包里翻。随后,我给诺埃尔发了邮件。他立刻回了我一个Zoom视频通话链接。
诺埃尔露出那些害怕面前的女人发疯的男人才有的表情。被疯女人吓坏了的男人们。我不怪他。确实有一封从我的邮箱发出的邮件,而我口口声声说那不是我写的。
他看起来很紧张。当一个人明明很严肃却又佯装笑脸时,就会有那种表情。我的手机不在他那儿。
“不,我没有。”
“贝拉,你刚才状态不太好。放松一下,慢慢来。”
“但你发了这封邮件……”
好。为了让自己放松,我会用正常的方式做正常的事。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一切正在恢复正常。还有什么比维多利亚海绵蛋糕更正常的呢?我应该去烤蛋糕。够放松了吧。我是个好厨子。以前都是我下厨,约翰呢,只负责穿着沾有面粉和红酒渍的围裙给客人们开门。他们都觉得他应该去试镜,参加《厨艺大师》综艺秀。
“那时候我在睡觉。”我对他说,“而且,我不想辞职。”
“我就是喜欢给朋友们做好吃的呀,”他总是这么说,“还有贝拉,瞧瞧她。”(单臂揽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