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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Time通话时，我姐姐同意把约翰的手机送还给我。我们都该删除所有相关内容，她表示同意。“进展太快了，也太离谱了。”她说，其实我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也会删掉它的。”
我是意大利人。我的家族来自罗马。我是在约翰和我姐姐约会时认识他的。她甩了他之后，他开始和我约会。嘉拉是热辣的那个。我是甜蜜的那个。辣椒加蜜糖，约翰如是说。我们都是一家人，约翰如是说。
我这才知道她也装载了约翰App。
我打开黑色的大冰箱。足有停尸房冰柜那么大。约翰的保鲜盒。约翰的笔迹。一大盒一大盒的烩饭——照他的发音拼出来是RIZ-OH-TOE，其实意大利人根本不会这么说。
“我想他，”她对我说，“我想试个究竟。我有点喜欢这个App，但我看得出来，它对你没什么好处。”
<b>冰</b><b>箱</b><b>里</b><b>有</b><b>烩</b><b>饭</b><b>。</b>
“你的意思是：人，即便死了，也能同时在很多地方继续存在？你想有多少个约翰App就能有多少个？”
我的手机发出信息提示音。
“有些人的家庭成员很多，”她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打算关掉手机。我该吃点东西。
“嘉拉，约翰活着的时候，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事就是我明白他在同一时间只能出现在一个地方。如果他和别人在一起，那么，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没和我在一起。”
从我的手里——从手机里——发出一阵令人不悦的电击感。“回家的感觉真好，”约翰App在说话，“和你一起待在家里。”
“你没有激发出他最好的那一面，”她说，“别生气，就事论事。”
“你知道我不喜欢黑皮诺。”
“我恨他。”
“餐柜里有黑皮诺葡萄酒。”约翰说。
“没错！”（混合了共情和虐待狂的语气，她标志性的胜利感）“恰如你过去责怪约翰，你现在怪罪约翰App——明明是你自己做的事，都栽赃给程序。”
我说，对自己说：“我需要喝一杯。”
“我没有做那些事！而且，我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它却在家里响个不停。”
找到了。约翰App。我不假思索地点击了一张照片。约翰说：“那是我们在泰国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她有一整套各式各样的叹气方式。“我知道你处在震惊的状态，所以我不会苛责你——事实上，我要让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把我的屏幕共享给你。”
<b>“</b><b>在</b><b>应</b><b>用</b><b>程</b><b>序</b><b>中</b><b>寻</b><b>找</b><b>约</b><b>翰</b><b>。</b><b>”</b>
我看到了她的屏幕，光标正在忙碌地移动。“你看到了吗？贝拉，看到了吗？<b>删</b><b>除</b>。约翰没了。”
“约翰在哪里？”
“也让你共享我的屏幕吧。”我说，“你认得出我的屏保吗？”
这是亚历克莎在说话——别紧张。
我走向冰箱，从门边拿出饮用水，让她有时间看到那个画面。这是我的王牌。停顿了一会儿（她特有的那种停顿），我听到她在叫我。“贝拉！回来！干吗让我看你那些有学习障碍的大学生的屏保？”她说这话的腔调俨如约翰。我的手指滑过屏幕。她和约翰在酒吧的照片不见了。
<b>“</b><b>我</b><b>能</b><b>帮</b><b>您</b><b>做</b><b>点</b><b>什</b><b>么</b><b>吗</b><b>？</b><b>”</b>
没关系。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我挂断了嘉拉的电话。她是好意。她是我姐姐。她很专横。但她确实出于好意。葬礼上的大事小事都是她安排的。她甚至给我送来我要献的花。我本来选的是迷迭香、鼠尾草和月桂枝，都是香草茎秆，因为约翰喜欢烹饪。嘉拉认为约翰更喜欢勿忘我。
那天晚上没出什么状况。大半个夜晚，躺在床上的我都清醒着，就像以前他晚归时那样，我不知道他回来后会做什么，对我做什么。前门关上时咔嗒一响。他的脚步声。只不过是脚步声，怎能引发那么多恐惧呢？最后一次，他死前的最后一次，他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在卧室门口站定，前后摇晃着，像解绞索似的解着领带。
“贝拉，听我一句劝，你先用一星期再说……给它个机会。你处在震惊中。这样做会有好处的。相信我。我就是干这个的。而且，我是你姐姐。贝拉？贝拉？”
他的目光穿过我，仿佛看不到我，然后，他转身走开。他去客房的脚步声。只不过是脚步声，怎能让人那么如释重负呢？
她还在用那种轻柔、关切的语气，每当她告诉我该怎么做时，总是用这种语气。
第二天过去了，然后又是一天。什么也没发生。我感觉好起来了。现在我不怕我姐姐了。很快，她寄来一个包裹。是约翰的手机。很有用。在我找到自己的手机之前，我可以用他的。反正这只手机已被清空重置了。
好了……
蛋糕。咖啡。每件事都故意放慢速度，像猫扑向老鼠前先慢悠悠地洗把脸。
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准备好了，打开他的手机，拨打我自己的号码。电话接通，但没有人说话。
“今天早上我们出发前，你还在和他说话……我听到了……”
“你是谁？”我问。
“现实生活中，约翰已经死了。”
“是贝拉啊。”约翰说。
“是的！像现实生活中那样。”
连接中断。
“嘉拉，你是说这个App会随机给我发消息、打电话？”
我手中，约翰的电话，立即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