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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白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赛完了?”我问。
程果小声对我说:“没进决赛。”
彭程一点不客气地扒拉开我的手说:“你大包大揽,说帮我提高短道速滑成绩,算了不说,说了不算。”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程果还在厨房里忙活,我跟儿子坐在餐桌前等待开饭。我用两只筷子做道具,给彭程讲短道速滑中必须注意的事项。他两眼盯着我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伸手摸摸儿子头说:“我们每一个干警的身后,真的都应该站着一个,你妈这样大包大揽的女人。”
我说:“要想提高速度,必须加强体能训练,长跑锻炼耐力,储备体能。短跑训练提高短时间内的爆发速度。还有就是,起步很重要,一定要注意技巧。在标准起步姿势下,单腿站立往下蹲。”
程果往锅里添了一点盐。
理论太枯燥不够用,我站起身给儿子做示范,彭程学得很认真,我们爷俩弓腰屈膝,支腿拉胯地在地上奋力划拉着。
“淡了。”我吧嗒吧嗒嘴说。
程果端着一碗红烧肉进来:“绊脚不绊脚?吃饭!”
儿子跑进厨房,两眼瞪着我。我讪笑着松开手。程果从砂锅里舀汤,吹凉了让我尝。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大碗里的肉红润透亮,香气袭人。儿子夹起来一块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着。
松开?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双臂一使劲,勒得她吱哇乱叫。
“好吃吗?”程果问。
“你松开。”程果挣扎。
彭程夹起了第二块说:“妈妈,再甜一点儿就更好了。”
我一把把她揪过来搂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我老婆说话,永远这么筋道耐嚼。”
碧水家园502室的血腥画面,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心里一阵翻腾,忍了两下没忍住,还是冲到卫生间里吐了。
程果思忖片刻,晃了一下脑袋说:“说得对,牢骚这东西,既然不能当男人使唤,我干啥还搂着不撒手?”
程果觉得我的脸色不好看,关切地问:“怎么了?胃不舒服?”
我说:“能啊,问题是牢骚能当日子过吗?”
我咬着牙根说:“估计我得把肉戒了。”
“我不能发牢骚吗?”她两眼一翻反问我。
碧水园小区碎尸案,被命名为1103大案。此案件的重要的线索之一,是那个驾驶证。经过调查,驾驶证不是伪造的。石毕是雪城人,大学毕业。曾在一家大型工厂里做助理工程师,后来因为盗窃厂子里的电缆线卖钱,被工厂开除。跟他来往最多的人正是邓立钢。邓立钢被拘留前,也是这个厂子的工人。两人合伙做生意,常年不在雪城。这小子行踪诡秘,常年不在家,弟弟邓立群犯抢劫罪,在监狱里服刑。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神经不太正常,无法回答问题。
“牢骚吗?”我问。
重要线索之二,是刘亮往上打钱的银行卡。这张卡是用李建峰的身份证办的,里面还有十万块钱没有取。罪犯犯罪的重要动机是钱,我料定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这笔钱。我赶鱼入网。对邓立钢和宋红玉两家的固定电话,进行了监听。
“你心里装着碧水家园的重案。哪还挤得下我们娘俩?”说话的时候,这女人连眼皮都没抬。
银行的监控信息,很快反馈回来了,有人在张家口用这张卡取钱。我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跑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今天是星期六。必须等到周一。局领导上班开会研究以后,才能批准行动。决定人数,批准经费,去财会签字领钱。这一套程序,缺哪一个环节都不行。我急得嗓子冒烟,干跺脚挪动不了身子。
我问她:“我一连十天没有回家,你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这么明事理咋想的?”
雪无声无息地下着,老天爷不急不躁,我坐立不安,索性出门在雪地里长跑。鼻子和嘴里呼出的哈气,给眉毛睫毛和毛线帽上,挂了一层白霜。十公里跑完了,心里依旧有小火苗燃烧。推门进了路边的小卖部。店里没有顾客,老板一个人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电视机里在播电视剧《黑洞》。
我从菜板上拿起黄瓜尾巴放在嘴里嚼着。
“老板,有啥凉的?”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说:“咦?你怎么露骨露相的?没捞着觉睡吧?”
“雪糕,冰啤。”老板说。
我觉得奇怪,从进门洗澡到躺在沙发上,我就没说过一句话,她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起身进了厨房,程果戴着围裙在灶前炒菜,她说:“走路脚都抬不来起了,擦着地皮往前蹭。”
“嗓子冒烟,想口冰水。”
“彭兆林拿碗筷准备吃饭。”程果在厨房里喊。
“这么着吧,你买一瓶矿泉水,我给你整点冰块。”老板起身招呼我。
我埋头破案,一连十天没有回家,程果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雪城发生碎尸案,电视里播了。她知道我在忙啥。进家,我洗了个澡。立刻觉得周身无力,散了架一样歪在沙发上。彭程身子往前挪了挪,给我让开点地方。这小子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机,我伸手揉揉儿子的头发,他晃着脑袋,躲开了我的手。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的香味,激活了我的味蕾,肚子里肠鸣滚滚。
我把两块钱放在桌子上。老板把一瓶矿泉水,一纸杯冰块递过来。
三个同时消失的女人,两个死者已经确认。宋红玉下落不明,若是被绑架,那就是留了活口以备后用。否则就是同谋。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她。酒店保安说,宋姓女子浓重的桦原口音,我立即联系桦原公安局,层层深入摸底调查,消息反馈回来,宋姓女人叫宋红玉,在外省打工,母亲去世,家里只有父亲和弟弟。近期跟家里没有任何联系。
我把矿泉水留下,拿着冰块走了。老板追出来,我冲他摆摆手,他明白我的意思,缩着脖子回屋里去了。我边走边“嘎嘣”“嘎嘣”嚼着冰块,胸口没那么火烧火燎了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我答应你,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破了这个大案!”
当我办完所有手续,带领五个人,从雪城坐火车到北京,倒车去张家口,四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联系银行,调出ATM机拍下来的录像看。石毕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一人守一台柜员机。轮换着用那张卡取钱。俩人的照片被我打印出来揣在身上。经查,陌生面孔叫吉大顺,也是雪城人。也曾在哪家工厂上班。初步判断,这个犯罪集团起码有三个男性罪犯。
刘亮身子晃了两下,一头栽倒了。黄莺的亲属无处查询,没有人为她善后。刘亮说,这姐俩是一块死的,在阴间好歹还是个伴儿。他把两副内脏领了,火化后放在一个白色瓷罐里,带回家去,入土为安。刘亮离开的时候,我把他送到火车站。刘亮满面悲戚,一只手抱着那个白色瓷罐,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
这张银行卡到了天津,我立刻追到天津,又扑了个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邓立钢像一只嗅觉灵敏的老狐狸,危险来临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危险,提前一步叼着猎物逃了。钱一笔一笔地减少,银行卡到上海,我追到上海。追到镇江,追到苏州,围着长三角跑了一圈,卡里剩下最后的三千元。我和弟兄们,不眠不休地在几处ATM机跟前守着,苦熬了三天没有动静。坐在苏州的地下室里,我们吃着方便面讨论案情。那张卡里剩下了最后的三千元。我问身边的人,你们说,他们还会冒着风险取走吗?
“两副内脏中,有一副是你女儿刘欣源的。”彭兆林尽量把语气放轻。
顾京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说:“换上我,肯定不取了。”
鉴定书上写着:在15组STR基因中,均无基因型不符者,故不可排除亲子关系。刘亮问彭兆林:“上面说什么?”
“你呢?”我问杨博。
刘亮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工作人员把鉴定书拿给彭兆林。
杨博回答得很肯定:“我取,但是不会马上取。”
在绿岛大酒店的工作的两个女孩子,来到公安局证物处,辨认碧水家园碎尸现场的遗物。一个女孩子认出来黄莺的衣物和首饰,她说:“我俩住一个宿舍,她的东西我认识。”跟刘欣源住一个宿舍的女孩子,确认了刘欣源的衣物。宋姓女子跟谁都不熟,没人知道哪件东西是她的。
“你们分析一下,他们还在苏州吗?”
刘亮像是安慰自己,他自言自语道:“我心里有数,不是新源,百分之百不是!”
“三个小时前,刚在这里取走两万元,不会这么快离开。”葛守佳说。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把尸体没了,只有内脏的话说出口。
我们不知道,邓立钢一伙,已经离开了。他们在距苏州五十公里远的无锡,坐在饭馆里吃饭。无锡酱排骨,肉酿面筋,响油鳝糊,太湖三白,无锡小笼包,荠菜馄饨。吃得这伙王八蛋满嘴流油。邓立钢对这次的成功出逃,很是得意,他用牙签剔着牙,问了一个我刚问完的问题。
“我的闺女我认识。”刘亮挣扎着把话说出了口。
“卡里剩下的三千块钱取不取?”
“要确定是不是她,必须做亲子鉴定。”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