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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摆上桌，一盘葱爆羊肉，一盘炝炒土豆丝，一小盆鸡蛋汤摆在饭桌上。
甄珍撅着嘴端着碗筷往外走，洪霞跟在她的身后唠叨着。
一家三口饭吃得很是沉闷。
“我们单位小姊妹的孩子，跟你一般大，都能给她妈做饭了。你倒好，还得我做好饭，往你嘴里喂。”
“老甄，尾款结了吗？”洪霞开口了。
甄珍打开橱柜拿碗筷。洪霞手脚利落地擦灶台和抽油烟机。
“没有。”
甄玉良进来，接过来女儿手里的电饭锅：“你去拿碗筷。”
“那个工程已经完工半年了，这要是我不上班，吃饭？你们俩都得把嘴扎起来。”
洪霞眼睛一瞪：“我还问不得了？”
甄珍偷眼瞟了一眼母亲，她的脸阴沉像要下雨。
“回来早了也不对，回来晚了也不对。你给我规定一个点儿，我掐那个点儿回来。”甄珍小声嘟囔。
“甲方拖欠尾款，是这个行业的常态，早晚他得给。”甄玉良解释。
“怎么越回来越晚了？”洪霞拉着脸。
洪霞放下筷子，两眼盯着丈夫：“甄珍的补习班要钱，房子的贷款要还，你爹妈的赡养得给，你说哪个能早，哪个该晚？”
甄玉良一手端一盘菜出去，甄珍进来端着电饭锅往门口走，洪霞的目光质检仪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妈，你别花冤枉钱，补习班报了我也不去。”甄珍说。
洪霞没好气地说：“没长眼睛啊，把菜端出去。”
洪霞呵斥她：“吃你的饭！”
甄玉良推门进来，他问：“干啥？”
“饱了。”
在厨房里做饭的洪霞，听到父女俩聊天的声音，她冲门口喊：“没手没脚啊，怎么就不知道进来帮帮忙？”
“我伺候你们老的小的，还伺候出孽了？”
“在厨房，她脸色不对，你小心着点儿吧。”
“以后我自己做饭行了吧？”甄珍控制不住自己了。
“写作业，我妈呢？”
“我生养你，就是为让你跟我对着干吗？”
“怎么这么晚回来？”甄玉良问她。
洪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愿意给你花这冤枉钱啊？不花钱补习，你考得上高中吗？”
甄珍推门进家，看到父亲竟然在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甄玉良半个月没回家了，头发蓬乱，胡茬子很长，看上去有些憔悴。
甄珍扒拉着碗里的饭不说话。
甄珍边往家走，边回头看。杜仲一条腿支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她。
“我单位小姊妹的儿子，上了补习班，才一个学期，就从班级第二十名，升到第九名了。”
杜仲的车子最终停在甄珍家小区门口，他对甄珍说：“快回家吧。”
甄珍撇撇嘴。
杜仲车子骑得飞快，寒风打在脸上，针扎一样刺痛。甄珍低着头，缩在杜仲的身后，她希望这段路长些再长些。杜仲好像明白她的心思，沿着青檀街绕了大大的两圈。
洪霞两眼一瞪：“你撇啥嘴？”
甄珍和杜仲起身离开麦当劳，吴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往外看。她看见那个高个子男孩，推过来一辆捷安特自行车，跨上去，一条腿支地。甄珍跳上后座。男孩脚一蹬，自行车载着甄珍走远了。吴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舒服。
甄珍小声嘀咕：“那么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干脆领回家来养着得了。”
“送你了！等我出了徒，我刻一个大轮船让你看。天黑下来了，再不愿意你也得回家了。”
洪霞“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甄珍十分喜欢，她问：“真的送我了？”
碗里的鸡蛋汤漾起了波纹，甄玉良拿着起调羹，舀起来喝了一口，顺便递给女儿一个少说话的眼色。
甄珍接过来核桃仔细看，那颗核桃被揉搓得油光锃亮，上面刻着的八仙栩栩如生。
“我把你从排行第二十的学校，转到排行第四的学校，家里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洪霞问。
甄珍笑得爬在桌子上。杜仲掏出来一个核桃递给她：“学徒工的手艺，送给你当见面里吧。”
甄珍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个，她回嘴道：“我在我原来的学校，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一，是你非要把我转到现在的学校，让我成了班级第三名。没达到你的期望值，你对我不满意，责任在我吗，基因是你们给的。我笨你有一半的责任。我只有半斤的重量，你非給我挂十斤的秤砣，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杜仲说：“我不吃鱼，鱼死了还瞪着眼睛，典型的死不瞑目。我不吃兔子，它有红眼病。我不敢喝酒，因为喝多了，立刻看见另一个牛逼哄哄的自己。”
洪霞两眼瞪圆了：“你再说一遍？！”
这一切，被吴莉看在了眼里。吴莉跟甄珍同桌，两人曾经非常要好。这个小个子女孩气量窄，嫉妒心强。受不了成绩总是排在甄珍的后面，最终因为一件小事，跟甄珍大吵一架，友谊的小船翻了。交情没了，心里的那只眼睛，还盯在甄珍的身上。甄珍连续逃课，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下课回家，弟弟闹着要吃麦当劳的儿童套餐，她领着弟弟去了。一进麦当劳，她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甄珍和杜仲。俩人连说带笑，热闹得很。
“你自己拼不过别人，就用别人家的孩子做武器，来对付我。我是班级第三名，当然拼不过人家的第一名。第十四中学，当然拼不过第一中学。”
杜仲请甄珍吃麦当劳，说全当压惊。一个巨无霸汉堡，一杯热巧克力温暖了甄珍。杜仲吃东西快，说话有点结巴，讲的事情曲折拐弯。甄珍笑出了眼泪。
洪霞：“你再说一遍。”
检查人员，站在门口看着这兄妹俩。杜仲顺利地把甄珍拖出了网吧大门。两人站在角落里，笑得前仰后合。
甄珍放下筷子，起身进屋“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哥！别告诉爸！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连哭带嚎。
洪霞大怒：“你给我出来！”
他一脸的愤怒，甄珍立刻明白他的用意，配合着死命挣扎。
甄玉良拿起桌上的筷子，递到她手里：“吃饭，羊肉凉了挂蜡。”
“丫头片子，我找了你一下午，爸妈辛苦挣钱，供你读书，你不好好学习，跑到这来上网聊天。你看回家，爸能不能打死你？！”
洪霞的怒气立刻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我算倒了八辈子霉了，嫁给了你，生出来她。上辈子，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甄珍激灵一下醒过神来，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杜仲机敏地跳起来，一把揪住甄珍的脖领，往外拽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