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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很少做梦,即使做了梦,也总是说不清楚。他有些拙于言辞。

她脑子里已经酝酿出现在要说的千言万语。想好了一句又一句,以及说出每一句背后的原因,然后对每一句进行了评论。他必须做出应答,再不能让他一言不发地糊弄过去。他回来后,递给她一杯葡萄酒,回身在沙发上坐下。他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紧接着,他们就要开始谈话了。结果肯定也会像往常一样,吵得面红耳赤,不得善终。就在这时,蕾娜塔这条天赐之犬开始在门口叫唤起来。他站起身放狗出门。

“我梦见一架飞机,装满了蛋糕和拿破仑奶油派。”她说话的声音因刚睡醒而略显沙哑,“已经下雪了,但雪是粉色的。”

“走吧,你这条笨狗!”他说道,“你把马弄哪儿去了?”

他第一个起床,把狗放了出去。一阵结霜的寒气涌进客厅。他看着狗奔向海边,赶走了两只海鸥,撒了泡尿又跑回来。强劲的海风肆虐。他接水准备煮咖啡,等着水烧开。他瞥了一眼那套国际象棋,又检查了一下壁炉还热不热,可惜炉火已经完全熄灭了。他给她倒了杯咖啡,还加了牛奶和糖,接着端起杯子回到楼上,钻进暖和的被窝,倚靠床头坐着喝自己那杯。

蕾娜塔在叫声中窜入了黑暗。一阵疾风裹挟着沙粒吹进敞开的门里。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电视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是她开了电视。

她仰面躺在湿冷的被窝里,浑身不舒服。他去熄灯。她听到他关上了阳台的门,还给垃圾桶套上塑料袋,然后脱下衣服,在床的另一边躺下。他们就这样并排躺了一会,然后她凑过来,把头靠在他胸前。他带着慈父般的温柔抚摸着她赤裸的手臂,但从第二次触摸开始,那种温柔感就完全消失了。只是触碰而已,再无其他。他翻了个身,她把手搭在他背上,像是要按住他。多年来,他们就是这样睡在一起的。蕾娜塔轻哼了一声,在他们腿上找了个安乐窝。

“很遗憾,我们没有节目可看。也许会有个什么电影?”他说。

“出发之前洗过澡了。”

她把酒倒进杯子里,尽管杯子还没空。她突然觉得很累。

“你不洗洗吗?”她异常平静地问。

她像他一样伸直双腿,把脚跷在矮桌上,两人并肩坐着喝酒,直到一个有趣的悬疑老片播完,那个老太太最终用砒霜毒死了她的敌人。她上楼时脚步微微有些踉跄。

他上楼时,她已经舒缓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

“我马上就来。”他说,但她知道他不会来。他会像以前一样,一直在那儿坐到天亮,沐浴在荧光屏的幽幽亮光下,心不在焉地,像只猫一样盯着闪烁的画面,因为他总把声音关掉。她知道将是怎样,而认识到这一点也很好。这是一种平静的、完美自洽的确定性,仿若握在手里的光滑玻璃球。她无精打采地进入了梦乡。

“这就来!”他答应着,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眼睛还死死盯着屏幕。

他像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样伏在她身上,整个身子重重地压着她。他感觉到她那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柔。她叹了口气。他的身体习惯性地产生了欲望的反应。她拥他入怀,紧紧抱住他不放。她口中似有所语,但他没能听懂。他的手轻抚过她的臀部。

“嘿,能帮我个忙吗?”她在楼上喊道。

“用力。”她轻声说。

在她看来,这只是普通的气恼,只是没有针对性的发怒,但突然之间,出乎她意料的是,怒气在一瞬间凝成了一把尖刀,就像在动画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刀尖直指楼下扶手椅上坐着的那个手拿啤酒罐的男人,如同一群愤怒的蜜蜂顺着木质楼梯冲向客厅。她站在门口,看见男人的头。他侧身坐着,正对着她。有那么一会,她有种感觉,强烈的愤怒会凝成实体,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击在他的太阳穴上,那个男人会立刻僵住身形,然后瘫软在靠背上,一命呜呼。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停下了动作。他意识到,身下的不是一个女人,不是一个妻子,那具身体也不是一个女人的,而是一个人的;自己并不是躺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而是躺在他的另一个同类身上,另一个特定的、独立的、不可逾越的个体上。这个人清楚地划定了自己的边界,但在这些界限之外的他却依然脆弱,不堪一击,像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像一片纤薄的华夫饼。性别消失了,她是个女人还是自己妻子都不再重要——就像一个兄弟,痛苦中的同伴,磨难中的难友,共处险境的邻居。她是一个陌生而又亲密的人,一个就在你身边的人,一个站在篱笆旁守望的人,一个回家时向你招手的人。

她悄然走进卧室,却见床单还没铺上,被套整齐地躺在椅子上,又冷又滑。楼下的电视里传来一阵低语声。愤怒像雪崩一样向她涌来,她强忍怒火开始铺床,奋力拉扯着床单的边角,体力的消耗回应着她的怒气,以两种声音开始合奏。

这个发现太过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感到万分羞惭。欲望之火渐渐熄灭。他从她身上滑下来,在她旁边躺下。他拉着她的胳膊,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哭了,说了一些关于马的话,说马死了。他以为她喝醉了。

电暖炉很快就烘热了小浴室。她把几样化妆品摆在镜子下的托架上,脸凑到镜前,端详着两颊上纤细的红色脉络,又仔细检查了脖颈和胸前的皮肤。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用化妆棉球洗去脸上的妆容。直到准备脱衣时,她才意识到这里并没有浴缸,浴缸已经被留在城里,这儿只有一个不伦不类的淋浴间,以一张印着贝壳图案的塑料浴帘与浴室其他部分隔开。她想哭,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免太过歇斯底里。没有人会因为得不到浴缸而痛哭流涕。

她头疼欲裂,悄悄起身,走下楼去把蕾娜塔放出去。他裹着头,像睡在茧中一样,躺在床的边缘,离她远远的。她吃了一把维生素和阿司匹林,觉得自己气味陈腐,浑身皱巴巴。她先是刷了好久的牙,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披散着,双眼浮肿。她在哭吗?是的,她哭了,哭得歇斯底里。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肚皮,疼痛感让她得到了片刻解脱,仿佛是打开了一道闸门来释放对自我的憎恨。她在孩提时代就听过捏人皮肉会导致癌症入体的说法,那是男孩捏女孩乳房的时候一个成年人说的,也不记得具体是谁了。

她去洗澡。

她下楼时,他已坐在沙发上,只披了件衬衫而没穿裤子,正在看报纸。他给她煮了咖啡。

他打开电视,就像平常一样。他们各自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时,紧张气氛就会得以缓解。他开了一罐啤酒,换了几个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早上好。”她说。

“我先看看明天的天气预报,再来铺床。”

“早上好。”他答。

他在这个问句中再次感受到生硬刻意的味道,似乎她十分在意,不想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过于淡漠。

“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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