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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攻击开始时,战斗正如解说人口中所吟唱的那样猛烈,这让冯·凯纳斯特有些担心。如果后继乏力,结束得过早怎么办?他融入了露台上的人群之中,感到他们的身体已经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就在这一年,冯·凯纳斯特的脑中灵光一现,迸发出一个无与伦比的绝妙想法,他此前从来没有萌发过如此精彩的念头。
关键之战是攻打锡安山和城北地段的战役。异教徒们激烈地负隅顽抗,试图继续霸占这座圣城;十字军久攻不下,兵锋受挫,暂退蓄势。一大一小两台攻城机闪亮登场,紧贴在光滑的城墙上。巨大的雪球从绑了厚重皮带的发射器中投出,纷纷落入城池的中央,带来一片混乱。同时,唐茨莱德和他的扈从自西南方发动了勇猛的冲锋,势如破竹,直抵城墙之下。战局陷入了胶着,攻守双方杀出了真火,仿佛进入了你死我活的决战之中。几个男人从结冰的城头摔落下来,跌在城墙下的雪堆里,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城墙上裂开了一道豁口,勇敢的骑士们伺机蜂拥而入,攻进城内。突然,响起了饱含痛苦的尖叫声,有人被马蹄踩踏了,在雪地上留下了鲜红的血迹。彩色的头巾掉落在地,锁子甲撕成了两半,薄薄的板甲迸裂,木质十字架在后背猛击。解说者此时已是张口结舌,此情此景早已超出了脚本预设的范畴。
“亲爱的女士,我们必须做点不图功利的事情,否则我们的生活就会像那些人一样乏善可陈。”他用手指向山谷里的村子,“对虚幻的追求才是我们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不是我们的思想,也不是那些睿智的典籍。我们总要做些非必需的、没必要的事情,即使转瞬即逝,却也光耀一时,令人绝倒,哪怕很快被人遗忘也在所不惜。我们的生活必须充满这样的绚烂焰火,否则就会陷入焦虑,变得贫瘠和不育。”
“向上帝歌唱吧,歌唱!歌唱我们的国王,歌唱!为了大地之上的万王之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车辚辚马萧萧中,意犹未尽的宾客们走了,只留下一片足印狼藉的草坪、一堆油腻斑驳的碗碟,雇来的厨娘累得在桌子旁瘫坐,吃饱的野狗在垃圾满地的拱廊里打盹,农民们也四散回家,一边走一边舒展着发僵的筋骨,冯·凯纳斯特向躺在沙发上的妻子解释着(她的头在疼)。
马上就要胜利了,也本该如此,战局开始从僵持向正确的方向倾斜。突然间,绝望的守军开始溃败,一路退缩到城市中心地带,挤作一团,战斗的中心也随即转移到此处。可是,此处对于露台上的宾客而言是个盲点。宾客们纷纷仰起头,踮起脚尖,几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年轻人甚至爬上了围栏,以求一睹为快。冯·凯纳斯特本人看上去很焦躁。他挑了挑眉梢,向一个值得信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就一阵风似的狂奔下去,几乎在不知不觉间混入了朝圣者和骑士的阵列。战斗随之开始向后方倾斜,基督教骑士们纷纷踉跄后退。冯·凯纳斯特向乐队指挥发出一个信号,指挥心领神会,音乐猛然间变得响彻云霄,仿佛正试图淹没堡垒中的噪音和痛苦哀号声。小号已经在宣布胜利了,这种凯旋的音乐让人很难抗拒。交战双方的人员都惊愕地呆愣了片刻,但是这种在彩排时已经耳熟能详的乐音让他们恢复了意识。十字军开始发起绝地反击,城市中心笼罩在一片混乱的骚动中——可能是异教徒放下武器投降了。战斗结束。观众们心旌摇曳,胸膛间豪情万丈。一些淑女谨慎地擦干了眼泪。就连冯·凯纳斯特的妻子也涨红了脸,紧握丈夫的手,以倾诉她的爱意。
毋庸赘言,所有人都兴致盎然。盛况一直持续了几天几夜,铜号堂皇嘹亮,小提琴高亢悠扬,双簧管如泣如诉,协奏出庄严的乐章,通宵达旦。碎石路在宾朋的脚下沙沙作响。
现在是受降时刻,异教徒的旗帜应该被踩在胜利者脚下,但是城中心的骚乱仍在继续,所以同样的音乐又再次奏响,解说人也等着吟诵下一段。来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突然间,十字军开始从破损的城墙缺口处折返,看起来有些衣甲凌乱,不见了头盔和武器,大片的甲叶从身躯上脱落。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些包袱,拖着长袍改成的麻袋,其中许多人的嘴在动,但从这个距离看起来并不明显。“赞美上帝!”冯·凯纳斯特想。他们冲向了可怜巴巴的异教徒首领——衣衫褴褛、赤手空拳、卑躬屈膝的总督伊菲察。失败者们用包头巾将不能蔽体的破衣服胡乱系在了身上。当破碎的旌旗出现在骑士的脚下时,凯旋之曲响彻天际。最后,演员们向热情的观众鞠躬致谢。
在公园南边是代表了夏之化身的年轻妇人,冯·凯纳斯特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她一头金色的及腰长发着实抢眼。她头戴麦穗编织的冠冕,身穿绚丽的花裙,抱着一束初生的玫瑰悄然立于花间。在她周围是草垛旁头戴大草帽的收割者和手握镰刀躬身劳作的农妇。公园西面的池塘旁,凝止而静谧地呈现出一片美不胜收的金秋景象。一篮篮的苹果和梨子、洗干净的胡萝卜,彩色的碎布屑仿佛秋天的落叶,飘飞满地。扮演秋天拟人形象的村姑是冯·凯纳斯特的情人,她是周围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女人——玛尔采拉·奥皮兹。她红发如火,体态丰盈,像个皇后一样统治着那些俯身捡拾土豆或是在干草堆旁手举舂谷锤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