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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拦我,让我过去,我知道他就在办公室里,你们别骗我了。”刘小颖嘶声喊叫,果然是有点泼。小唐好言劝她:“嫂子,真的没骗你,局长真的去开会了。”刘小颖显然不信,哭哭嚷嚷的:“开会!开会!哪有这么多的会,我不相信!开会我就在这里等他,我今天非要见他讨个说法,你们到底管不管我们的死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也是女人家,难道就不同情同情我?”小唐说:“我同情你嫂子,但是……局长真的出去了。”睁眼说瞎话。刘小颖说:“出去就让我过去,我看他不在我就走。”她执意要闯过去,被两个卫兵死死拉住,现场一片混乱。
我说:“我没订餐,怕去迟了没位置。”
我马上想到是刘小颖。我紧急赶上楼去,果然是她:我的联络员、书店老板刘小颖!我刚看过的,她窗台上空空如也,现在突然跑来找局长耍横,难道是有紧急情报?走廊上人很多,卫兵、卢局长的秘书小唐、其他办公室的人、俞副局长、秦时光,大家把刘小颖围在中央,阻止她往卢局长办公室扑去,可她还是极力往前扑腾着。
她说:“这还差不多。”
泼妇?
于是,司机又发动摩托车,我和静子双双上了车,很威风地穿越大街小巷,前往熹园。静子的摩托车挂着皇军牌照,我要的就是这个派头和威风。果然,我们未经任何盘问,径直开进熹园大门,停在餐馆楼前:那幢四层楼,对门就是那个接待住宿的四合院,白大怡可能就住在那里——我希望他就住在那里!
回到办公室,我又把小李叫来,将新领来的密码交给他,让他去保管。完了我想起小青说的,远山静子给我来过电话,便准备给她回个电话。我刚拿起话筒,桌上的黑色话机响了。又是卢局长找我,声音很焦急烦躁:“你快上来一下,她又来闹了,这个泼妇!”
我们进楼去订好餐位,出来后静子要打发司机走,带我在院子里逛一逛。我要她等一等放车走,我怕白大怡万一没住在对门,我还要编个理由去右院呢。我指着对门招待所说:“我那里还有点事。”让她跟我去。她不解地问我:“去那儿干吗?”我不说明,故作神秘,“有事。重要的事。”她又问:“什么重要的事?”我轻轻拍她一下,说:“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此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将走进我的生活。
静子半是疑惑半是羞怯地跟着我进了招待所。这是一栋老式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大梁立柱都是上好的梓木,在岁月的侵蚀下似乎更显得硬实、持重,表面有一层敛气的漆光。李鸿章在此办水师学堂时,这儿是学堂的藏书馆,门前石砌照壁上至今还保留着一个大大的“静”字。整个建筑由四幢两层半高的木楼围合而成,中间含着一方三百平米的天井。临天井的一面,楼上楼下都有带护栏的走廊,可以四通八达。天井里置有几张茶桌,顶着白色的遮阳伞,一下把屋子本身的古旧感减去几分。我带静子进去后,直奔天井,找了一张茶桌坐下。我想叫壶茶,却不见服务员。我们只好干坐着,喝午后灼热的暑气。静子明显觉得有些纳闷和不安,刚坐下就催问我要办什么事。我说:“你把证件给我一下。”她更奇怪了,问:“干吗?”
我想起李士武兴师动众地出去,试探着说:“刚才我回来时看见李处长把全处的人都拉出去了,原来就是去接他啊。看来这人来头一定不小呢。”他说:“来头也没什么的,但对我们和皇军确实很重要。不瞒你说,有了他,我们现在在广西、鄂西的仗可能就不会那么难打,也许可以节节胜利了。”我心里想:是个什么人,嘴上也这么说了:“是什么人啊?”他语焉不详地说:“他的专业跟你很对口,说不定我会把他交给你的哦。”我说:“好啊,我那儿还正缺人手呢。”他笑了,说:“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罢朝我挥挥手,我知趣地离开了。
我悄声说:“我要开个房间。”
他笑,故弄玄虚地说:“嘿,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但今天晚上就可以认识了。这会儿,李处长该去接人了吧。”
她脸红了,“开房间干吗?”
“谁啊?还把野夫机关长都惊动了。”我问得自然轻松,一副拉家常的口气。
我答非所问:“用你的证件可以打折。”
“野夫机关长。但其实也不是请我,而是请一个远道而来的人。”
她一定以为我心怀鬼胎,想睡她,忙不迭地说:“可是……这不合适的。”
“谁请客?”
我继续故作糊涂,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他安慰我说:“只要他窜不进这个门,你怕他什么,这保安局还是我的天下嘛。行了,我等一会还要去理个发,晚上有个饭局。”
她可能更加肯定我想干什么,羞涩极了,埋着头吞吞吐吐地说:“这,太突然了吧……我不知……深水君,你……太突然了……我们走吧……”
我指指隔壁,说:“听说他又在上面,整天不上班,上班就是往领导那儿窜。”
看到她心迹已露,我决定就此刹住,故意装得很不好意思,说:“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是这样的,我有个老同学今天到南京。让我给他订个房间,我想你的证件可以优惠,就……可以吗?”
他愣一下,问我:“你是说秦时光?”
静子羞愧难当,慌忙掏出证件,递给我。我拿了证件,请她稍等一下,便去服务台订房间。订房间是名头,目的是要打探白大怡是否住在此地。但凭什么乱打听人家?弄不好打草惊蛇,还暴露了自己。所以我才“骗”来了静子的证件。静子在突发的羞愧中,不大容易多想,这也是我之所以要跟她“卖关子”的原因。
我说:“我底下可是有一盏不省油的灯。”
拿着静子的证件,到了服务台,我的身份和说法都变了,我成了日本天皇幼儿园园长(大佐军阶)的“下人”,把服务台的领班叫到一边,先将自己的证件交给对方看了。领班看了证件,见来头不小(对他来说保安局一个处长也是长官啊),很客气,问我有何吩咐。我问:“知道天皇幼儿园吗?”他说知道。我小声说:“那位就是天皇幼儿园园长,呶,这是她的证件。”我还有意跟不远处的静子挥了挥证件,静子也给予响应。
他说:“你堂堂一个上校处长还摆不平几只黄嘴鸟?”
领班见此,远远地向静子示了敬。
我说:“我不怕,我是怕下面人被整烦了,都朝我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