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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塞斯听一会儿,颔首点头说:“是同一种机型。”
要是你甘心可忘了我
海塞斯接了电话匆匆赶来,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便直奔蒋微而去。蒋微还在抄报,戴着耳机。海塞斯过去,打开扬声器,辨听电波声。杨处长在一旁解释说:“你听,这电波声音,和特一号线下线的机型很相似,我觉得。”
这首诗,抄录在她丈夫的诗抄本上的最后一页,可以想象,她丈夫或许在抄完这首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也许这是一首不吉祥的诗,有魔力的,一诗成谶。她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如此悲伤,背出这么一首她伤感的诗。当她下楼回到办公室时,她知道为什么了——这是天意。
“那快打啊,他在办公室,我刚离开他。”
她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双眼通红的陆所长。
“这不正想打电话让教授来确认一下。”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海塞斯。
“是吗?”陆所长怀疑地问,“确定吗?”
看来,那真是一首不吉祥的诗。
“又侦察到了一部敌台。”杨处长放下电话,往正在专心抄报的蒋微指了指说,“刚发现的。正在发报。”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它,正是它——这首诗,为她举行了一个和海塞斯的告别仪式。她觉得老天对她还算公平,别了,还是有一个仪式,不至于让她的思念无从挂靠。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啊。”陆所长走上前,问他,“什么事?”
5
就在陆所长离开海塞斯,回去的途中,经过侦听处,他顺便闯了进去。杨处长正准备给海塞斯打电话,看见他,愣了,“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呢。”
第三天,也是被服厂遭炸的当天。
就在当天晚上。
早晨。夜里山上下了一阵子春雨似的小雨,淅淅沥沥,绵绵软软,裹挟着薄薄的寒意和白雾,润物细无声。现在雨过天晴,培训中心隐没于一片亮绿的山色中,显得格外清新迷人,湿润的晨风是雨的尾巴,悠悠地吹拂着,一尘不染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呓语,如同一个刚刚洗浴完毕的面色清丽的女人,一边梳着茂密的头发,一边曼声低吟。
找到了!
陈家鹄穿着一身运动装从宿舍里跑出来,林容容也穿着一身运动装,紧随其后,像一对恋人,你追我赶。经过门卫室的时候,陈家鹄看见那个蒙面人正立在窗前,如幽灵鬼蜮般地注视着窗外。陈家鹄落落大方地扬起右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蒙面人视若不见,毫无反应,依旧用那幽灵鬼蜮般的目光注视着窗外。
问题是,“那条线”为什么久久找不到呢?
林容容追上来,惊讶地问他:“你怎么跟他打招呼,我都不敢看他,怕晚上做噩梦。”陈家鹄心想,你上当了,我故意当你的面跟他打招呼,就是要让你来跟我说说他。我需要了解他,你一定能满足的。
确实如此,以前敌机多次轰炸都是针对军事目标,且基本上是想炸哪里就炸哪里,大致无误,如果没有这边特务配合,不可能这么准确的。所以,海塞斯早断言重庆有敌人的特务电台,责令侦听处八方侦察,四处排查。蒋微逮到特一号线时,海塞斯以为就是他想象中的“那条线”。但第二天大轰炸的前后特一号线没有任何动静,海塞斯便知道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条线”,“那条线”还在天上飞。就是说,萨根这条线是侦听处在寻找另一条线时意外发现的,歪打正着,实属萨根运气不好——可能是因为汪女郎对他变了心的缘故吧。身边的女人都对他心怀鬼胎,鬼魅能不缠着他吗?萨根的命盘已经翻转,他斑斓的羽毛将被一一撕去,露出丑陋的本相。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陈家鹄放慢步子,与她并肩而跑。
海塞斯不假思索地告诉他:“很简单,说明这条线路跟敌机轰炸无关。换句话说,现在重庆至少还有一条特务线路。”
“我哪知道他是什么人。”林容容抱怨道,“真不知陆所长是怎么想的,竟找来这样一个人看门,害得我晚上都不敢出门。”
陆所长倒也好,同意走,可刚走出门又回来了,“对不起,我还有个问题要问,那天(逮到特一号线的第二天)敌机来对平民区实施大轰炸,之前之后特一号线都没有动静,没有联络,没有发报,这是为什么?”
“这你就错了,他是为你站岗放哨的,壮你胆的。”
海塞斯干脆地说:“请你走,给我时间。”
“还壮我胆?我胆子都给吓没了,整天像个鬼,在院子里乱转。”
陆所长本来想说一句祝他运气好的话,但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因为上次他曾以上帝之名祝教授运气好,结果惹得教授大为光火。这次他吸取教训,绕了个弯子,问他:“那你说怎么样才能运气好呢?”
“他才不是鬼,他是英雄,我听说他打过徐州战役,立过大功。”
“这不一定。”海塞斯说,“正常情况下至少得要几十上百封吧,但像这条线也许可以少一点。你要我问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就是萨根今天给上面的去电,我们现在虽然没有破译它,但大致内容其实已经知道,他肯定在向上面汇报他今天去了哪里,发现了什么。像这种电报对我们破译帮助就特别大,如果运气好也可能由此敲开整部密码。”
“是吗?”
“那应该要多少流量才能架锅呢?”陆所长认真地问。
“你怎么比我还不了解他?”
“对,”海塞斯走到陆所长面前,绘声绘色地说,“现在只有几粒米你就想让我架锅煮饭,可能吗?不是我危言耸听,事实就是这样,没有足够的流量,破译工作就是无米之炊。”
“我干吗要了解他?我才不想了解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阎小夏说。
一来二去,陈家鹄发觉好像无法从她嘴里了解到什么,便提快步子,一边有意丢下一句刺激她的话:“看来你要了解的黑名单上没他的份。”林容容使劲想追上来,一边大声嚷嚷:“什么黑名单,你胡说什么。”陈家鹄噌噌地往前冲出十几米,回头又甩过来一句:“藏头掖尾的林同学,恕我直言,你现在已经是一部明码,蒙不了谁啦。”言毕又掉头噌噌噌往前冲,转眼把林容容远远抛在后面,气得她绝望地停下来,朝他的背影高声大骂:“神经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