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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员哧的一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嘛。”
果然不出萨根所料,他的电报刚发出去,宫里便立刻回电,命令他们:火速查清中国黑室的具体位置,配合空军,将之夷为平地。当萨根将电文在电话上读给少老大听后,后者因情动而迷乱,忘乎所以,神不守舍。恍惚间,他看见漫漫夜幕下,照明弹如烟火一样爆亮,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帝国空军经典的飞行梯队……“要真这样该多好啊。”他喃喃自语,又自问自答,“会这样吗?一定就是这样的。”
其实,林容容早知道陈家鹄妻子的情况,但她也知道他们伉俪情笃,相爱甚深,绝非一般外力所能破坏。所以,林容容看陈家鹄就像隔着一扇牢不可破的铁门,铁门里的风光再好,那是人家的。可现在有人告诉她,那扇铁门实为一方朽木,轻易可破,而且绝对要破。这是真的吗?林容容突然觉得呼吸吃紧、吃力,王教员的话如一根银针深深地刺入了她的穴道,她痛并快乐着。
萨根说:“否则给我们送这玩意儿来干什么?百分之百错不了!”不容置疑的用词和神情,感染了少老大。后又听说烧坏的电台配件都已买回来,他便让萨根立刻回去修好电台,迅速与宫里联系,请求最新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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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老大怔怔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你认为只要我们找到黑室,宫里就会派飞机来轰炸黑室?”
“你要跟我道歉,否则我要收回我的承诺。”
“嘿,这可是个好东西,”萨根笑道,“等我们找到了黑室,它就是空军的眼睛,炸弹的眼睛。不瞒你说,虽然我们已经有十多天没有跟宫里联系了,但我敢说宫里一定有了新的行动方案,大方案,要动用空军来配合我们的行动。”
梦寐以求的东西已经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一整天,陈家鹄都被这句话深深折磨着,如果给他机会,他愿意道歉,因为他太想下山去看看惠子。可是等他冷静下来,教授已经下山了。海塞斯没给他机会,没有同情他——他以为自己气呼呼地走,会让教授产生同情,去宿舍找他。没想到海塞斯连个招呼都不打,走了,把他吊了起来,让他一分钟一分钟地去猜测,玄想,煎熬……天黑了,期待和恐惧像黑夜一样笼罩着他,炙烤着他,吞噬着他。他一遍遍徒劳地检查着下山应该带的东西:几片红色的枫叶,一封未寄出的信,一块斑斓的矿石,一盘造型奇特的树根;一次次去户外倾听山路上的动静,又一次次带着失望而归。当一个人的心已飞到另一个地方,而他的身体却不得不停留在原地时,烦躁便化成了煎熬。这种煎熬足以将人变成笼子里饥饿的野兽,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那是富有攻击性的信号。
少老大颇为不屑,“什么照明弹,又不是拍夜场电影,照明弹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们几捆炸弹。”
如果海塞斯晚上来十几分钟,今晚林容容一定会受到攻击,因为她已经注意到陈家鹄的异常,几次开门出去,又回来,脚步声透出一种烦躁的不安。要不是今晚有事——她要洗澡,她早过去找他搭讪套热乎了。过去极可能受到攻击,遭到奚落——烦死了,你还来添什么乱,走开!
萨根解释道:“这不是鸡蛋,也不是炸弹。这是照明弹,定时照明弹,最先进的,可以自动升天,而且照明时间比一般照明弹要长。”
一定的。
少老大又端详起手上那个像鸡蛋的东西,“夷为平地,就用这玩艺?我看它不像炸弹,更像个鸡蛋。”
不知怎么的,陈家鹄对林容容自开始便少了一份客气,多了一份傲慢,经常对她冷嘲热讽,爱理不理。这可以理解为他们关系比较亲随,也可以分析成,由于林客容身份的特殊,她在与人交道中过于主动、热忱(尤其对陈家鹄),反而让人少了一份尊重和珍视。何况陈家鹄还看穿了她的伪装,似乎更有理由慢待她了。好在今晚林容容要洗澡,一时无暇去关心他。这鬼地方洗澡很麻烦的,尤其是女性,要自己去锅炉房拎热水到房间,洗了澡又洗衣服,忙碌下来一两个小时不够。等她一切就绪,一身清清爽爽、清清新新准备去找陈家鹄时,突然发现一辆车停在他们宿舍楼前。
萨根说:“我们不是已经报告说他在黑室嘛,既然他在黑室,把黑室夷为平地,难道他还能独活?除非他是猫投胎的,有九条命。”
皓月当空,月华皎皎,即使关了车灯,林容容依然轻易地瞅见,从车上跳下来的人是教授,他径直去了陈家鹄宿舍。
少老大看罢电报,疑惑地自语道:“这上面怎么不要求我们杀陈家鹄了?”
陈家鹄自然比谁都早发现教授的驾临,因为今晚他的耳朵一直为汽车的声音张开着,期盼着,车子还没有开进大门,还在山路上颠簸,车声游丝一样的轻小又摇曳时,他已经先觉到了。当看到教授从车上下来往他宿舍里走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在在微微颤抖,仿佛教授要带他去天外似的,期待和畏惧一起把他折腾成了废物。
萨根从空酒瓶里摸出一张纸条(是电报),递给老大:“你先看这个,这是宫里转发到成都的电报,要求我们尽快找到黑室,把它炸掉,夷为平地。”
不等海塞斯推门,门自动开启。透过门框,海塞斯发现他穿戴整齐,手里拎着一只布袋子,整装待发的样子,都懒得进门了,像个将军一样,手一挥,下命令:
话说回来,当萨根将黑明威从成都带回来的那只装满家伙的木桶交给少老大后,少老大一下对照明弹非常感兴趣——因为不认识,所以好奇。他将它从木桶里取出来,握着它问萨根:“这是什么玩意儿?”
“走!”
这天萨根实在是忙得晕头转向,由于黑明威不期而归,一下子给他生出一大堆事:先是见黑明威,然后紧急赶去粮店见少老大,然后是赶回家修电台,修好了电台又马上给宫里发电报……这么多事,都是火烧眉毛的急,不能慢待。为什么这天他要与汪女郎失约,以至让陆所长苦等不见,就是这原因:事太多,分身无术啊。
就走了。
依然是八天前。
就上了车。
2
上了车,海塞斯丢给他一顶假发,一副假胡子,吩咐他:“戴上。”
可以想象,如果海塞斯知道,几个小时后山下演算室的父子俩将帮他从二万五千粒沙子中淘出一粒金子,他的笑声一定会更加开怀、响亮,他对陈家鹄的夸赞也一定会更加热烈高调,甚至不惜以贬低自己的方式抬举他。不过“如果”的话最好不要说,说了挺没趣的。事实上,就在同一时间,在山下,萨根已经把摧毁被服厂的种种家伙如数转交给少老大,被服厂和石永伟等人幸存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没有如果。
“有这必要吗?”陈家鹄捧着它们,像捧着一只小兽一样。
同学们都惊愕地看着陈家鹄,特别是林容容,目光里有几分欣赏,又有几分嫉妒。海塞斯则哈哈大笑,拍着陈家鹄的肩头说:“还要上楼?你上的楼已经够高的啦。”
“我听说孙处长派人在保护你的家人,你要不被发现就得靠它们。”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你没有向上面请示?”陈家鹄瞪大了眼,“你的面子他们不可能不给的。”
“请问内容?”海塞斯问。
“现在请示也来得及,但你不妨可以先下车了。”海塞斯翻了白眼,“我想让你下山去工作都不行,还想让你回家去儿女情长?做梦。”
这次只剩下陈家鹄举手。海塞斯禁不住笑着向他走过去,问陈家鹄还有个特点发现了没有。陈家鹄点头,说每一组电码减去1234,正好是一首中国古诗的明码电报。
“这……”陈家鹄迟疑着,“我们的门卫认识我的。”
这次只有两个人举手,他们是陈家鹄和李建树。就是说,林容容和张铭程出局了。海塞斯笑了笑,对林容容和张铭程说:“怎么回事,既然能够发现第一个特点,就应该能发现这个特点,个位数加‘1’,十位数加‘8’嘛,为什么顾此失彼?还是记忆力的问题,记忆力不够强。好了,下面我来说第三个特点,是第一个数与最后一个数之和必等于第二个数和倒数第二个数之和,依次类推,都是7045。现在请发现以上三个特点的人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