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赫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但是兰姆已经离开了,沉重的脚步每踩上一级台阶都会发出吱嘎的噪音,瑞弗独自留在希多的工位旁边,被并不美好的气味环绕,心中有一种微弱但确切的感觉:自己再次变成了杰克逊·兰姆的出气筒。
瑞弗说:“别扯淡了。”
瑞弗说:“我到底要找什么?”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扯淡:一百二十人伤亡。三千多万英镑的实际损失,二十五亿英镑的潜在旅游收入。全都拜你一个人所赐。这才叫真正的扯淡。”
兰姆说:“记得收拾干净。”
瑞弗·卡特怀特说:“但那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现在这包垃圾袋里的东西都散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是吗?他们拍下了那小子拉动引线的视频,至今还在总部循环播放,为了提醒自己如果不干好工作会落得什么下场。”
很快他就再次出发,将那包随手拿的垃圾丢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瑞弗驾车缓缓驶过记者的家,几乎不可置信地发现一包黑色的垃圾袋正躺在他家窗下的墙边。
“但那只是一次演习。”
不然这就是一次测试。测试瑞弗是否能在暴雨中带回一包指定的垃圾袋。
“而你把演习变成了马戏。你直接让国王十字车站的交通瘫痪了。”
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看着脑海中的拼图慢慢拼回原状。杰克逊·兰姆说的“别被发现”可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派给瑞弗的任务很重要,不能被人发现。当然,不是人命关天级别的重要,不然他就会派希多或者穆迪去了。但显然这个任务足够重要,重要到必须有人来执行。
“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就恢复运营了。”
瑞弗又等了十分钟,终于决定放弃。记者不会出来扔垃圾,就算扔了,里面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这是被当成傻子耍了。瑞弗原路返回,随手在路边捡了一个垃圾袋,扔进他的车里,车停在最近的计费器旁。他上车,开回家,上床睡觉。
“因为你,卡特怀特,国王十字车站在高峰时段瘫痪了。你把自己的评估测试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别被发现。
不知为什么,瑞弗隐约感到兰姆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他说:停车许可。
“没有人死亡。”他说。
毕竟,天气预报都说了会下雨。这场雨从兰姆给他派任务的时候就在下了。
“一个中风,一个断腿,三个——”
因为过去的八个月来都是这样。真相就像一张巨大的拼图,他偶尔会捡起来摇一摇,有时拼出来的画面完全不一样,有时拼图根本塞不进对应的空白。杰克逊·兰姆为什么会想要这个记者的垃圾?他甚至愿意派瑞弗出外勤。自从被调职到斯劳部门后,这是他的第一次外出任务。也许兰姆就是为了让瑞弗在大雨里站上几个小时,里面的记者可能正在和兰姆打电话嘲笑他。
“就算那天没有演习他也会中风的,他是个老年人。”
午夜过后不久,瑞弗忽然想道:他可能真的知道。
“他六十二岁。”
所以他只能淋着暴雨,盯着记者的公寓。灯光在薄薄的窗帘后闪烁,一个人影出现又消失。好像里面那个三流记者正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被盯梢了。他在舒适干爽的室内,瑞弗则站在雨中,等着他把垃圾拿出来,好偷回去翻查。那个记者可能都知道。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别被发现。
“市长想要你的脑袋。”
如果他被贴了条,罚了款,记了名,就完蛋了。
“市长明明很开心。他找到了机会聊聊监督委员会,呼吁完善安检措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政治家。”
然后他才恍然大悟:他不能坐在车里盯梢。不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内,任凭外面大雨如注,等着垃圾袋出现。协管员在半夜巡逻的概率很小,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算是好事吗?”
停车许可,有什么问题吗?
“至少不算坏事——考虑到他就是个笨蛋。”
“别忘了停车许可。”兰姆补充道,仿佛在说某种加密语言。
兰姆说:“别跑题。你觉得,因为你一个人色盲,就把整个安全局变成政治场上的足球被人踢来踢去,算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不可能被发现了,他想道,说出口的却是:“我努力。”
蓝色衬衫,白色T恤。
“别被发现。”兰姆是这么对他说的。
白色衬衫,蓝色T恤……
昨天晚上,他在记者家门外一直守到了后半夜,努力躲在隔壁房子狭窄的屋檐下避雨。大雨倾盆,诺亚看了都得做噩梦。大部分居民都履行了自己的义务,把黑色垃圾袋整齐地放在门口,像一排待宰的小猪,等着第二天环卫工人来收。社区提供的带轮垃圾桶兢兢业业地在门前站岗,但是记者家门口什么都没有。冰冷的雨水滑落瑞弗的领口,顺着后背流向屁股。他知道,无论他在这里站上多久,都不可能收获快乐。
瑞弗说:“我听到的就是那样。”
谢谢你,瑞弗想道,谢谢你指出这一点。
“我才不管你他妈的听到了什么。你搞砸了,所以你才会在这里,而不是摄政公园。猜猜怎么着?你那份前途无量的事业变成了狗屁文职工作,这个岗位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大家就不用担心被你这个猪队友拖后腿了。你外公卖的面子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他再次咧嘴,露出黄牙,“你知道人们为什么管这地方叫斯劳部门吗?”
兰姆说:“这可不太明智。”
“知道。”
瑞弗想捡起掉在地上的报纸,但是报纸太湿了,手一碰就破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一堆炖过的细骨头和一小块皮。有那么一瞬间,这堆东西看起来就像一个婴儿的尸体残骸。但是很快,这些骨头就拼出了一只鸡的造型,一只扭曲的鸡——鸡腿和鸡翅应有尽有,很明显它生前是某种禽类。兰姆“哼”了一声。瑞弗搓了搓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把湿乎乎的报纸搓成小球,然后抖落在垃圾堆上。红黑色的墨水紧紧地攀附在橡胶上,曾经明黄色的手套被染得漆黑,像是刚挖了煤。
“因为它还不如在——”
“当然,他当然觉得我们是纳粹。但我指的是你在希多的工位旁边翻垃圾。”
“在斯劳。而且我也知道他们给我们起的外号。”
瑞弗努力装作没有被吓了一跳,说:“你是说,他称我们为纳粹吗?”
“他们叫我们下等马。”兰姆仿佛没听到瑞弗的回答一样继续说道,“斯劳部门的下等马,挺聪明的,不是吗?”
兰姆倚在门框上,湿润的脸颊泛着光。运动后他总会这样,而爬楼梯也算是一种运动。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这么悄无声息的,瑞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望其项背。更何况兰姆还没有身材上的优势:他挺着个大肚子,像是怀孕了一样。皱巴巴的灰色风衣裹住他庞大的身躯,雨伞挂在他的手臂上,正在滴水。
“取决于你对聪明的定义——”
瑞弗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